慕寒拍桌而起，掀開了擋在他面前的慕落，怒喝道：“休要胡言！本尊何曾失信于虞主？”
“尊主，若你再如此執(zhí)迷不悟，恐怕，慕家就該易主了?！?p> 慕雁淡淡道。
話落，就已提步離去。
慕家多的是虞主舊部，慕寒之所以能穩(wěn)坐慕家，大多功勞定是在于他們，而若慕寒與他們不再同心，結(jié)果自然也不是他一公子慕能左右的了。
屆時，慕家易主也罷，慕家分裂也罷，他不再過問。
慕寒心口劇烈起伏，看著慕雁的背影走入黑暗，直到慕雁的影子完全淡出了自己的視線，才收回那陰冷的目光。
慕寒漸漸冷靜下來，細(xì)想之下，才發(fā)覺慕雁所說，卻是事實。
慕落適才措不及防被慕寒一推，身子不穩(wěn)摔了下去，她自小嬌貴，未曾習(xí)武，那一跤下去，只覺渾身都疼。
此刻卻依舊低眉順眼，忍住疼痛道：“父親，如今兄長被百里與歸昧了心智，還望父親請勿怪罪于兄長?！?p> 終歸是一母同胞，多少也是有些感情。
“慕雁……當(dāng)真看的透徹。
這么一個好兒子，我怎么可能會舍得罰他?！?p> 慕寒忍不住撫掌贊道，一掃之前的陰翳。
慕落雖說不知為何慕寒翻臉比翻書還快，但還是知道此刻再多嘴，遭殃的便是自己了，只得收了聲靜靜站在一旁。
她不知，如今她才是那個隨時可以被舍棄的棋子。
倘若三皇子日后入主東宮，慕寒定當(dāng)為其排除異己，一心為三皇子謀劃，但倘若三皇子敗了，慕寒絕不會為了區(qū)區(qū)一慕落而冒著一無所有的風(fēng)險，為三皇子拼死一搏。
這就是人心，人心就是這般難測。
枉是至親，也抵不過利益二字。
*
“兩年前景公主被陛下封為殿下，授以國姓為封號，可這兩年間，殿下卻無功績，游歷四國，不知所蹤，實難服眾。
且這次，竟下毒殘害手足，有愧殿下圣德之名?！?p> 裴筠是當(dāng)朝太尉，平日里與三皇子有些交情，對于百里與歸，那叫一個不待見。
不過裴筠為人正直，在大事面前并無偏見。
今日站出來，說的話也的確公正。
只不過被人當(dāng)槍使了卻不自知。
百里瀾端坐高位，沒有開口，只是看裴筠的眼神有些凌厲。
而裴筠獨不覺，立在殿中，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滿朝文武皆由此話議論紛紛，霎時間，無極殿上一片嘈雜聲。
安啟恩眉頭緊鎖，他曾任太子少傅，教過百里與歸，自然清楚她的能力秉性。
于是頂著幾道不善的目光出列，跪道：“殿下眼下雖無功績，但來日方長，又怎可只看眼下？”
百里與歸聽到身后這熟悉的聲音轉(zhuǎn)過身，看到的，便是待她極好的少傅，跪在地上替她說話。
她原本想放任這些朝臣議論的，反正最后能達(dá)成目的就行，但少傅既已開口，她便不會再袖手旁觀了。
這世間，能在她心里排的上號的人不多，安啟恩現(xiàn)能獨居第一。
幫百里奚奪皇位是為了還那份恩情，說不恨百里奚間接害死虞泠兒是假的，不過這些年，這些情緒埋藏在心，她沒表現(xiàn)出來而已。
在她還是景公主的時候，安啟恩被封為太子少傅奉命教導(dǎo)百里奚，平日里倒也會抽空輔導(dǎo)她的功課。
她九歲喪母后，他一個年逾花甲的老人力排眾議，同時為她和太子授學(xué)，傳治國之道，安邦之理。
安啟恩學(xué)識淵博，將生平所學(xué)盡數(shù)傳給她和百里奚。
他那時在東宮指著面前漫漫宮道問她，“公主可知，何為責(zé)任，何為天下？”
“肩上所扛是責(zé)任，腳下萬里是天下。朱砂一點眉中痣，焉可御批臣子奏?！?p> 尚為孩童的她初嘗失去至親的痛楚，變得沉默寡言，這是她那些日子以來，說的最多的一段話。
脫口而答，何等意氣。
她那時，是驕傲的，縱然心痛的發(f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