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剛應(yīng)允了,后半夜才是最困的時候。他調(diào)勻氣息,很快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火火劍放手邊,變靠姿為盤腿而坐,深恐一松懈,迷瞪睡過去。她仰望蒼穹,深邃而澄凈,星星比平日看到的要大,璀璨許多,似乎很近,伸手可捉。月亮怎么沒出呢,對了,今天是初一,朔月是看不到的。她忽地打了個靈醒,明天二月二,龍?zhí)ь^的日子,是韓傻兒的生日,他親口告訴她的。
一想到韓傻兒,她心里便隱隱作痛,黯然傷魂。曾幾何時,她與他形影不離;曾幾何時,她與他耳鬢廝磨;曾幾何時,她與他同哭同笑......自己心氣高,愛求全責(zé)備,耍橫刁難,他包容了自己,其實,他已經(jīng)夠努力、夠優(yōu)秀了。自打他受傷,自己的確有些冷落了,一次又一次的示好,換不到回應(yīng),失去耐心了——內(nèi)心深處,是不是也有疏遠(yuǎn)、同情的成分?扔下他不管,跑武夷山去了,跟放棄有什么區(qū)別?想到這里,她不免羞愧難當(dāng)。
夜深沉,山睡了,風(fēng)也睡了,天地都睡了,萬物寂寂,只有星星眨著眼。從前沒有危機(jī)感,每次經(jīng)過,他總在那棵樹下,隨時都能見到,哪怕去鎮(zhèn)上、縣里回來,他依然在那兒,永遠(yuǎn)不曾失去。潛意識里,也覺得韓先生終會治愈兒子的病,那時,他還是她的笨笨??墒?,這次回來,一切都變了,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邊運功調(diào)息,邊默默冥想。韓傻兒看到她了,從天月山走下,掛著云淡風(fēng)輕的笑容,她也進(jìn)了山谷,來到山腳下。倆人撲向?qū)Ψ?,他擁著她,她輕輕擰著他的耳朵,笑臉盈著淚花,對了,要不要親一口呢?忽聞窸窸窣窣的聲音,猛一驚醒,困意全無。幾丈開外,來了不速之客——兩只大鳥伸頭朝著他們,貌似虎視眈眈,不覺“啊”了一聲。禿鷲這雜毛鳥,難道還會尋仇?吃它們一只,便追蹤襲擊來了?
景陽剛也醒了,看星星,剛過三更。兩人仗劍而立。那倆鳥,既不進(jìn)攻,也不退縮,成心對峙。兩人知道,禿鷲是大型猛禽,餓極了,敢對中小動物痛下殺手,不管食草還是食肉的。當(dāng)它獲勝得到食物時,原本暗褐色的面部、鉛藍(lán)色的脖子,就會呈現(xiàn)鮮艷的紅色。現(xiàn)在對峙,或者不敢,或者不餓,或者不舍。如果出擊,有兩種結(jié)果,一是禿鷲畏懼逃遁,二是搏擊。兩人的功夫,斗過兩只猛禽輕而易舉,但夜里能見度低,處于劣勢,稍有疏漏,讓尖嘴利爪碰破哪兒,便得不償失了。
幾刻鐘過去,兩只大鳥仍無罷手的跡象。景陽剛道:“火妹妹,你睡一會吧!我盯著,沒事兒!”火火不放心:“別左右夾擊,你應(yīng)付不了?!本瓣杽偨o出定心丸:“安心睡吧!用分花拂柳,一招搞定!”火火有些昏沉,眼皮倦澀,依言半倚在景陽剛背后的石上,打迷瞪眼。
不知過了多久,火火揉了揉惺忪的眼,天剛好微微亮了。兩只大鳥,羽毛漸現(xiàn)模糊的金黃色,不是斑駁的雜色——不是禿鷲,是兩只金雕!再仰頭一瞅,頭頂兩石夾角,有個尺把寬的石洞——乖乖,是金雕的巢穴吧?
原來,自己才是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