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著她的手掌迅速松開,肩膀被晃了晃,耳邊響起急促又無奈的聲音,“是我!你仔細看看?!?p> 程然呆呆地抬眸,元神終于從迷霧森林中,認出眼前那張放大的俊臉是許墨言,他正擔心又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轟”,她的臉瞬間燒透,身子一扭掙脫許墨言的手大退一步,只想就地找個地縫鉆進去,“我,我,我以為是酒鬼……”
“……”
“嗯,我確實喝了不少酒。”
“呃,不是的,我……”她覺得自己真是蠢透了!
經歷了那么大的事,為什么還是冒冒失失毫無長進呢?
世上為什么會有她這么蠢的人呢?
真恨不得狠狠甩自己幾個大耳光才好。
“對不起!”
她攥緊拳頭,身體微微顫抖,根本不敢再看對方一眼。
“是我身上的酒味讓你誤會了。”許墨言扇了扇衣襟,“味道還真是難聞?!?p> 他刻意的體貼令她更加窘迫,她簡直羞憤欲死,一咬牙扭頭就要跑。
許墨言卻快她一步攔在前面,無奈地看著她,“你走錯了?!闭f著指向右后方的馬路,“我們要從這里過人行橫道,我查了地圖,去你家的公交車就在那條岔路上。剛才你走得太專注,我叫了你兩聲,你都沒聽見,我只好去拉你。”
他頓了頓,聲音放柔,“是我的唐突嚇到了你,該道歉的是我,對不起?!?p> 程然眼神復雜地看了看他,好一會才垂著眸僵硬地回道:“是我對不起,我走太快了完全沒管……”
“我們是要在這里來一場道歉比賽嗎?”許墨言揮手打斷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作為文采不好的理科生,我可以直接認輸嗎?”
“你,這人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么好。
“我這人真正的強項是認路,人稱活地圖,所以你就放心地跟著我走吧?!?p> “呵!”程然哂然,深吸了口氣,不再糾結地抬頭看著他說,“謝謝你,勞駕你給我?guī)?。?p> 過了馬路,又走了約莫五分鐘,就到了公交站臺。
許墨言剛跟她交代清楚車輛和站點,車就來了。
程然如蒙大赦,匆匆地丟下聲感謝,就跳上了車。
公交車起步,她忍不住又看了眼窗外。
眼角余光里,男人正雙手插兜站在站臺邊,若有所思地目送車輛離去。腦海里閃過之前的烏龍,她慌亂地收回視線,恨不得立即變成一只鴕鳥。
恰在這時,車外傳來焦急地呼喊聲,她好奇地一瞥,卻見許墨言踉蹌地揮舞著雙臂跌倒在站臺下,一個身材粗壯的女人從他身邊沖出,向公交車追來。
程然一驚,擔心地探出頭,恰巧對上許墨言忿忿瞪向那女人的眼神。他錯愕地頓住起身的動作,索性往臺階上一坐,大大方方地笑著朝她揮手。
程然啞然,也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回去,然后就坐正身體不再去管。
公交車再次啟動,夜風徐徐撲面,她輕輕靠上車窗,看著不斷后退的夜景,紛亂的心緒漸漸平復。
雖然狀況百出,但他們交情不深,再相聚肯定是很久之后了。
她早晚是要再離開的,雖然這座城市里有她的父母親人,但她并不喜歡它。
或許是因為這兒不是她從小生長的地方,也或許是她不想以一個失敗者的身份,去面對親人朋友的憐憫與安慰。
…………
送走程然后不久,許墨言幾人也結賬走人。
一上車,楊錦就風可憐兮兮地趴在駕駛座的椅背上,對準備開車的牛軻廉說:“阿牛,求收留啊,沒電沒網沒手機,兄弟我會沒命的!”
牛軻廉連眼風都沒動一下,“我家的燈泡已經很亮了,不需要再增加瓦數?!?p> 楊錦風打了個酒嗝,拍著椅背,怪叫:“你殘酷,你無情,你見死不救!”
“我這就是在救你,再不收斂點,你就跟癮君子沒兩樣了?!?p> 紅燈亮,牛軻廉踩下剎車,拉起手剎,扭頭看向后座,“我就奇了怪了,上大學那會,你也沒有這么拎不清啊!現在年紀一大把了,學年輕人玩網游直播,粉絲少得可憐,還因此連丟兩份工作——你丫可真是奇葩中的戰(zhàn)斗機!知不知道什么叫懸崖勒馬,知不知道什么叫面對現實?”
“馬是勒住了,心還在轉圈圈,一會蠢蠢欲動,想撬墻角,一會又悔不當初,自暴自棄?!?p> 空氣突然有些微妙。
副駕上,蘇蘭手機里播放的視頻聲,驟然被放大。
牛軻廉無語地瞪著閉上眼無意識地旋轉手機,渾然不覺自己觸及了某一忌諱的許墨言,咬著牙罵道:“會不會說話?你這樣嘴賤,你的學生能學好嗎?”
窘迫不安的楊錦風,也立即虛張聲勢地附和:“他正在發(fā)花癡,心里哪還有兄弟和學生的存在?!?p> 牛軻廉聽了,突然嚴肅起來,“哥們,悠著點,你可是有主的!剛才你的過分殷勤,我已經看得很不爽了,不管你有什么小心思,我勸你善良,林娜跟你三年了,愛一個傷一個的花花公子人設不適合你?!?p> 一直沒說話的蘇蘭適時插話,“就是,只有我家阿牛是明白人!mua~”
看到前座這樣明目張膽的秀恩愛,一向無感的許墨言,忽然有點羨慕嫉妒,忍不住沖口說道:“我跟她已經結束了?!?p> 說完,他就有種如釋重負的痛快。
雖然答應給林娜留一絲面子,暫不公開分手的事,由她找機會跟姐姐許墨文坦白,免得對方誤會是他的責任,引來不必要的紛擾。
但兩個多月過去了,她一直沒行動,親朋好友們加注在他身上的壓力卻越來越大。
然而牛軻廉會錯了意,一邊發(fā)動車子,一邊滿意地點頭,“對嘛,我就知道你是明白人,不然你也不會是哥幾個里面,唯一的博士啊!”
“你確定他說的‘她’,是燒鵝,不是林娜?”楊錦風忍不住嘲諷,“以我對他的了解,考研讀博跟聰明可沒幾毛錢關系!”說著,他賊兮兮地抬肘一撞許墨言的胳膊,“怎么著,這是想揭竿而起反抗壓迫了?”
“我看是你看熱鬧不嫌事大吧?師兄可不會為了朵白蓮……”
“白蓮花倒不至于,白月光比較合適?!迸]V廉插嘴糾正。
蘇蘭嗔了他一眼,“哎呀,知道啦——總之,我相信,師兄不是始亂終棄的男人!”
“你相信?就你那長期處于欠費狀態(tài)的智商和眼光……”“我跟林娜已經結束了!”
一高一低的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奇妙地就像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一道入耳一道入腦。
急剎車聲響起,車窗外傳來叫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