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對付匡章這種在戰(zhàn)國史上留下了濃重的一筆的名將,宋君偃的心里還是有些發(fā)怵的。
如今小勝了一陣,匡章百思不得其解破陣的法門,于是高掛免戰(zhàn)牌,也給了長途奔襲,準備襲擊齊軍的糧道的子干部一千騎兵一些充分的時間。
“將軍,我們都已經(jīng)在這一帶逗留了四五天了。真的有齊軍的運糧隊從這附近經(jīng)過嗎?”一個都尉不解地問子干道。
子干此時嘴里咀嚼著生硬的干餅,聽到這話,又咽了下去,灌了一口水說道:“十有八九是這個地方了!這里是直道,咱們已經(jīng)深入敵后了,我跟軍師都猜想過了,齊人匆匆南下,攜帶的糧草并不多,其后必有運糧隊押送糧草而來。我們只需要在這里伏擊他們的運糧隊就好了!”
那個都尉點頭道:“嘿嘿,這齊人也太自大了,太麻痹大意了。我猜他們絕對想不到我們敢長途奔襲,劫了他們齊軍的糧道!”
子干微笑道:“不錯。齊軍自攻克陽關(guān)之后,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押送糧草自然不避直道!這是他們的運糧隊的必經(jīng)之路??!沒有了糧草的齊軍,就跟沒了牙的老虎一樣,山陽可是距離齊國的本土很遠的,這一來一回的,十萬齊軍每日的花銷,人吃馬嚼的,連糧草都告罄了,不知道還能頂幾日呢?”
就在這時,一個斥候飛馬來報,前方三里處發(fā)現(xiàn)敵軍運糧隊,人數(shù)很少,只有五百多人。
是時,子干統(tǒng)率一千騎卒,攜猛虎下山之勢,迅速殲滅了這五百多人的運糧隊,只留下了兩三個殘兵回去報信。
子干部殲滅運糧隊,截獲了大批糧草的消息傳回了匡章那邊,頓時讓他感到一陣的晴天霹靂!好好的,這背后怎么又冒出來一股宋軍的騎卒?有沒有搞錯!
公孫假在旁邊焦急地道:“將軍,這可如何是好?糧草被宋人截獲了,如今我軍剩余的糧草都無多了,只能支撐五日的消耗了?!?p>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笨镎聦Υ艘埠軣┰?、焦灼,但是他作為統(tǒng)兵大將,在這個時候絕不能亂了心神,不然一切就都玩完了。
匡章背著手開始在營帳里面踱步,作沉思狀,忽而,他抬起了眼簾,眼神里閃過了一片瘋狂又帶著堅毅的神色!
“擊鼓!聚兵!”
還有八萬多的齊軍迅速集結(jié)到大營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旌旗招展。
匡章站在高臺上,放眼眺望著底下的齊軍士卒,目光十分的銳利。在高臺之下,擺著成袋的粟米、谷物,還有一些戰(zhàn)馬食用的干草,高高地堆在一起,兩側(cè)還有舉著火把的士兵。
匡章深深地吸了口氣,放開喉嚨大聲地喊道:“大齊的將士們!自伐宋以來,我軍一戰(zhàn)克復(fù)陽關(guān),盡收失地,聲威大漲!古語云,驕兵必敗也!實不相瞞,就在剛剛,我收到了糧草淄重被宋人截獲的消息!”
聽到這話,高臺下的齊軍士卒頓時有些不安分地騷亂起來了。他們是長驅(qū)直入下的山陽,并沒有攜帶多少的糧草,這一旦斷糧,仗就沒辦法打下去了!說不定還會出現(xiàn)人吃人的慘劇啊!
“大家都知道,臨淄距離山陽路途遙遠,國內(nèi)想要再押送一批糧草軍需過來已經(jīng)沒辦法了?,F(xiàn)在我軍只有供養(yǎng)大軍五日的糧草了!也就是說,五日之內(nèi),若不能攻克山陽,若不能擊敗宋國的軍隊,咱們都有可能被活活餓死在這里!客死他鄉(xiāng)!乃至于無條件做宋人的俘虜!”
匡章聲情并茂地展開雙臂,高呼道:“將士們,告訴我,你們愿意做宋人的俘虜,或者是活活餓死在宋國的土地上嗎?”
“不愿意!不愿意!”
不愿意——不愿意……”齊軍的士卒是群情激憤,紛紛高舉著手里的武器,發(fā)自肺腑地吶喊著。
“好!”匡章肅容道,“我軍已經(jīng)到了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了。沒有退路了,不戰(zhàn)則已,戰(zhàn)則必勝!現(xiàn)在,我只給大家留下三日的口糧,三日之內(nèi),若不能攻克山陽,若不能擊敗敵軍,我們就只能投降或者活活餓死了!告訴我,你們要怎么做???”
“殺!殺!殺——”
隨著堆積如山的糧草被焚燒殆盡,火光沖天的時候,數(shù)萬齊軍也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攻城戰(zhàn)。不給宋軍排兵布陣的機會。
看著齊軍的士卒瘋狂的攻勢,死了也要拉一個墊背的,端的是兇殘無比。宋君偃瞪眼道:“齊人這是瘋了嗎?源源不斷地攻城,死傷如此慘重都不知進退?!”
張烈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一把羽扇,鵝毛的羽扇在一側(cè)晃著,似乎氣定神閑地道:“齊軍這是在作困獸之斗了。君上不必擔(dān)心,不過這匡章真是厲害,本來以為是一個儒將,沒想到瘋狂起來竟然這么不要命?!?p> 子偃也似乎明白了什么,說道:“匡章,不負名將之名也!齊軍的糧道已經(jīng)被截斷了,但是匡章沒有屈服,反而是趁著這個時機激勵士氣,置之死地而后生。寡人真佩服他的勇氣和魄力?!?p> “那,君上做得到嗎?”張烈忽而問了這么一句。
宋君偃聞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道:“國師這話是什么意思?齊人已經(jīng)窮途末路了,在垂死掙扎罷了,只要我軍牢牢地守住山陽城,不須幾日,就能擊敗城下的十萬齊軍了!寡人何必要那么做,去兵行險招呢?”
聽到這話,張烈搖了搖頭,拿羽扇的手臂指向了廝殺正酣的城頭,望著那已經(jīng)堆積起來的尸首,血腥的場面讓人不寒而栗。
張烈道:“君上以為,憑借山陽城這低矮的城墻,能擋住這些不要命的齊軍多久呢?坐守山陽,無異于坐以待斃也!”
子偃沉默了,低著頭思慮了一下,說道:“那國師以為,下一步我軍應(yīng)當(dāng)如何行事?”
“一個穿著鎧甲的人,面對另一個不要命的人,不管鎧甲多么堅固,防御力多么強,都是無濟于事的。山陽是守不住的了,為今之計,請君上也焚燒城里的糧食,全軍只留下六七日的口糧,全城黔首的口糧只留下兩三日的消耗,讓他們逃到別的地方去,其余能吃的牲畜也都殺掉,銷毀掉,不給入城的齊軍留下一粒米粟!”張烈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道。
宋君偃震驚地道:“國師,你瘋了?就算把全城的軍民逼到絕境,想要借此抵御攻城的齊軍,這也是不可能的吧?齊軍可是近三倍于我軍??!”
張烈微微一笑道:“狹路相逢,勇者勝。但是君上,我軍目前處于守方,守即劣勢,故不可為之。當(dāng)前我們要做的是避其鋒芒?!?p> “避其鋒芒?國師的意思是要突圍出去?”
“正是。對付這些已經(jīng)瘋了一樣,如狼似虎的齊軍,我們不能固守城池,也不能硬碰硬地死磕,只能是想方設(shè)法地消耗他們,等到他們的糧食消耗完了,就是我軍反敗為勝的時候了!”
好一條毒計!
子偃不由得感嘆地道:“國師真乃鬼才也!寡人得國師,何愁行軍打仗,運籌帷幄之事?!?p> “嘿嘿,君上也不必太多夸贊了,只要戰(zhàn)后給我賞賜一些財物,請我喝上幾樽美酒就好了。臣可是聽說宮里有著不少的陳年佳釀啊!”
“哈哈哈哈,放心,必少不了你的!”子偃就跟好朋友一般,手搭在張烈的肩膀上拍了拍,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廝是個基佬,有斷袖之癖呢。
繞是如此,也惹來了張烈的一陣白眼,頓時感到菊花一緊!
宋君偃又道:“不過國師,這要往哪個方向突圍呢?又該突圍到哪里去?”
聞言,張烈志得意滿地笑了笑,說道:“君上勿憂。臣早有謀劃了!齊軍摒棄了圍三闕一的攻城之法,圍著四面的城墻猛攻,看樣子,從哪里突圍都是一樣的。不過我軍可以從東門突圍,直奔四十里外的焉然山。君上可還記得我向你要的五千士卒和民夫嗎?過了這么久,焉然山上的工事已經(jīng)構(gòu)建完畢了?!?p> “嗨!張烈,你啊你!”子偃就跟尋常對待友人一般,指著張烈有些啼笑皆非地道,“寡人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你了。你就喜歡賣關(guān)子!”
“嘿嘿。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君上也要習(xí)慣才好?!?p> 敢叫君王習(xí)慣臣子的做法的,張烈應(yīng)該還是第一人,不過宋君偃并沒有責(zé)怪什么,只要能穩(wěn)贏,能戰(zhàn)勝敵人就好了,習(xí)慣一個人并沒有什么不可以的。
換作威嚴一點的君王,譬如齊王田因齊這樣表面禮賢下士,不怒自威的君王,張烈敢這樣放肆的話,齊王雖然不會說什么也不會懲辦他,但是心里難免會不舒服的,這也會為張烈的日后的不幸埋下了禍根。
張烈這個人,生性灑脫、不羈,跟這個重視禮儀,看重行為舉止的戰(zhàn)國時代,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了。
而宋君偃則不拘泥于這些,世人求才求賢,他則是求才求能,有能力德行不好也沒關(guān)系。所以子偃才能這么縱容張烈,這對君臣在一起,反倒沒有了那么多的世俗規(guī)矩、禮節(jié)的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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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惘的小羊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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