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3)
李子星提出要回家,就再也沒有想過回來。
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她也不是從前那個星星了,她從前以為奶奶死了,星星也就死了,可再仔細想來,原來多年前她選擇了這里時,星星就已經(jīng)死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別再跟從前有什么瓜葛了,李子星這樣想??墒桥ど砘厝タ瓷蛏畹哪且豢?,沈深也看見了她,他笑著招手“早去早回啊”,絲毫沒體覺到李子星那齷齪的想法。
回?她不會再回來了。
李子星走了兩步,心忽然酸了,“沈深天不早了,你回去吧,這事我們改天再說?!?p> “不用,我等你回來,沒事的?!?p> 李子星勸不動沈深,覺得這樣也好,放沈深鴿子,讓他恨自己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了。反正她也自我怨恨著,不怕再有人來恨她。
傍晚,一家四口正吃著晚飯,李子星時不時地看看手表,指針滴答滴答地提醒她,據(jù)她欺騙沈深已經(jīng)快一個小時了。
一個小時,沈深早就離開了吧。李子星惴惴不安,不時透出窗戶看看。窗外,除了高樓林立還能看見什么呢。
“干嘛,心里有鬼做壞事了?!崩钭釉乱徽Z中的,著實嚇了李子星一跳。李子星沒說什么,反而離開了客廳,回屋里去了。
“媽,你看她那樣子,說幾句還不行了!”身后傳來李子月的聲音,被李子星一下子阻絕在身后了。
兩個小時了,整整兩個小時了。李子星在屋里踱來踱去,從窗戶那到書桌前再到沙發(fā)上,夜晚天都黑了,她想沈深不會等這么長時間,可她又怕沈深真的倔驢似的不撞南墻不回頭了。她開始質(zhì)問自己,干嘛想出這樣一個餿主意,不想去直接說不就好了,干嘛非要這樣折騰別人,也折騰自己。
李子星自己已經(jīng)打算做個壞孩子,把一切都破壞掉,可心里的良知到底是不允許。兩個小時四十分鐘了,她真怕人還待在外面凍僵了。
夜里風涼,她穿好衣服出去,還不忘帶了杯熱水。她沿路找回去,待看到車站旁椅子上沒人時,李子星瞬間松了一口氣,真好。她起身要走,卻見車站牌前那蜷縮著深色的一團,站起來,瑟瑟地叫了一聲。
“星星?”
星什么星!天上都出星星了,你怎么還不走!
李子星三步并作兩步小跑過去,蠻力地把熱水瓶往沈深胸口一塞。比自己高半個頭的男生低下頭來,看著自己還笑了,“沒事不冷?!?p> 李子星氣呼呼的,“騙人,你身體都抖成篩子了。”
沈深立刻反駁道:“那你沒騙人嗎?你根本沒打算回來,你是要放我鴿子?!?p> “那你還等!”
“等著等著才明白過來”沈深露出一口小白牙,“反正我不怕的,六年都等過來了,還怕這一時半會兒?”
李子星咯噔一下,叫了一聲“沈深”,還沒再說些什么,話題就被沈深搶過來了。
“為何騙我?”
李子星嘆了一口氣,“沈深六年沒變,一個人會改變很多的,我不是原來的我了?!?p> “知道”沈深裝出一副審視的樣子,打量了半天,給了一個結(jié)論“確實,高了還胖了?!毖劬澇稍卵?。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變壞了!”李子星煞有其事,怕沈深不相信還說,“你看我還放你鴿子?!?p> “那,放鴿子的人還巴巴地跑回來?還順便帶了個熱水瓶關心對方冷不冷?”
“我那是——”李子星被這一句弄得啞口無言,“算了,當我對不起你了?!?p> “關說說就算了,我得要補償?shù)?。”沈深說到。
“啊?補償?什么補償?”
“來看我表演吧!”
李子星無可奈何,“怎么還說這個,除了你我誰也不認識啊?!?p> “來看我就好了,別人不重要?!蹦泻⒆友劬α恋恼娴母焐闲切且话恪?p> 沈深和李子星到禮堂的時候,寬敞的禮堂已經(jīng)稀稀拉拉坐上了人,沈深一拍腦袋“我好像遲到了”不好意思的看著李子星。
“快去吧?!?p> 沈深是表演人員,他幾乎算是遲到了,可沈深還不著急走,直到他把李子星安排妥當之后,才匆匆忙忙跑去后臺。
李子星看著沈深急切奔跑的樣子,無奈地笑了笑,她的目光追隨隨沈深到了后臺,看沈深消失不見了,才急忙收了回來。
在李子星眼里,不管沈深外形氣質(zhì)有多大變化,眼前的男生和記憶中男孩子始終是重合的。
她總是可以保護他,讓他依賴的。
李子星不是一中的學生,但在這里待著也算自在,說起來,她也算差點成了一中的學生。
她與一中有些緣,只不過沒有成為一中學生的份。
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清,她想她做錯了一件事,以至于后來的事都是為那件事贖罪的。
這里的人穿著各自的衣服,尤其是女生打扮的花枝招展,李子星沒有一中的校服,坐在這里也不會引起任何懷疑。
也是,這種時候,穿校服才奇怪。
十月七號的晚會舉辦的如此盛大,倒讓人忘了十月八號才是真正的一中八十周年建校紀念日。
在今天這樣重要的日子,一中學生卻極放松的,他們打扮地好看,一小撥一小撥人聚著,嘻嘻哈哈的聲音傳的很遠。
今天,他們不是好學校里的學生,被老師家長管著,要去讀書要去學習的人。
今天,他們才是這里的主人。
什么“之乎者也”,什么“三角函數(shù)”,什么“進行時態(tài)”在紅的、綠的、黃的……燈光下一照,早就成裊裊煙氣飛走了。
等到禮堂的人都差不多坐滿的時候,禮堂上空的燈像石子蕩起的漣漪那般向外圈擴散地滅了,只有舞臺上方和第一排的位置——表演的地方和老師坐的位置,燈光還是閃耀的。
也許是周圍暗下來了,靜下來了,柔和的燈光聚攏成了光柱,這光柱有魔力的吸引了所有人目光,李子星也不例外。
這場晚會更像是“民間”活動,非官方卻格外盛大,從頭到尾都是由校學生會一手安排,而坐在第一排的老師是被邀請來觀看的。
李子星聽沈深說這件事時還小小的震驚了一下,心里還小小的暗嘆了一番:好學校里的好學生都是那么與眾不同。這想法實在有些發(fā)酸,像浸泡進醋壇子腌制了好久,拎出來還留著醋漬,嘗一口能酸掉半塊大牙。
李子星正聚精會神看節(jié)目時,眼睛,鼻子,耳朵……所有感官都被一件事抓住了,絲毫沒有意識到有人從后面拍她,直到后面人猛拍了一下,李子星才像失了魂被召回來了扭頭去看。
四周很黑,可人卻還能分辨清楚。
安妮,是安妮,拍她的人是安妮,可安妮怎么在這?
“你那失了魂的表情是什么。”安妮輕巧的從后一排脫身出來,坐到了李子星旁邊。
李子星旁邊原本是有人的,可安妮說了幾句話,那個男生就乖乖坐到后面去了。
“安妮,你怎么在這?”
李子星覺得奇怪,這不是一中的晚會嗎,怎么十三中的人都往這里來,她是一個,安妮也是一個。
安妮卻不著急回答她,反而把問題拋了回來。“我剛才在后面看就覺得像你,還真的是你,你在這干什么?!?p> “??!我”李子星明顯地慌了,她仔細琢磨了一下,說“我有個姐姐是一中的”
對別人撒謊時,李子星總是遏制不住的慌亂。所以李子星故意不把問題挑明,好讓安妮理解錯誤。
李子月是她姐,也在一中上學只不過,她今天是來看沈深的。
“那你呢?”
安妮沒說話卻笑了,這個笑淺淺的,卻無比真實又可觸摸的到,這個笑應該是從心底蔓上來的。
安妮對李子星勾勾手,示意她靠近一些,手伏在李子星的肩上,嘴巴湊近在李子星的耳前,輕輕的說:“我啊,我是來看我男朋友的?!?p> 李子星此時只有一種感覺,安妮說的話像抹了蜜一般,甜到了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