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零開始的死后生活
朱日和,一個(gè)小姑娘的名字。為什么起了這么個(gè)名字,她也不知道。反正它得跟著她一生,哦不,可能是兩生。
沒錯(cuò),她死了,然后,她又活了。
再看看旁邊成片的低矮平房,雜草叢生的泥路,還有各種亂竄的昆蟲類生物……原來住村口的老村長說的話都是騙人啊。什么帶翅膀的好看小姐姐,什么百人住都綽綽有余的大房子,完全!看不到影子啊!
深感宣傳與現(xiàn)實(shí)相差十萬八千里的朱日和,現(xiàn)在只想吃東西……她肚子已經(jīng)快要響成雷了。
食物這種東西在死后世界并不少見,少見的是用來把它作熟的火焰。坊間流傳著這樣的一句話:要想富,先砍樹。正是證明了火的重要性,不幸的,朱日和手上沒生火的材料,她身上也沒有任何可以用來交換的物品。生前,她家窮的叮當(dāng)響,有一塊地主不要的破布扔給她家父母都要感恩戴德,一天能吃頓飽飯都多虧了在主子家上工。一旦遭了災(zāi),家里就得少個(gè)孩子,小朱日和那時(shí)還很羨慕走了的兄弟姐妹,最起碼有飯吃。
默默的刨了塊榆樹皮,在嘴里干嚼著,這個(gè)東西能騙肚子,有了它,人就不會(huì)死。今天的水又是喝的土坑里的泥水,其它的人覺得水臟,朱日和不覺得,能喝,不會(huì)渴死,足夠了,她沒那么多講究。
“好了,吃完飯了,可以開工干活了。”朱日和抹了一把烏漆麻黑的臉,抗起有自己一半大的破斧頭,吭哧吭哧地走進(jìn)伐木林里開始砍樹。斧頭是從工頭那借的,一天砍來的木頭和工頭三七分,好歹晚上也能有個(gè)飽。她倒也想找個(gè)好地方,可76區(qū)哪有好地方?一望無際的都是林子。就是那佝僂著背的老工頭一年也只走出去一回,一回就是大半年,回來就和他們這些人吹噓外面有多繁華。
工頭說了,這地界叫蘆茂,是76區(qū);工頭又說了,咱們住的地方叫流魂街,大人物們住的地方叫凈靈庭;工頭又說,這個(gè)大大的世界叫尸魂界,死神大老爺們在當(dāng)家作主;工頭還說了,咱們這個(gè)窮鄉(xiāng)僻壤的怎么就出不了大老爺呢?工頭說完就哭了,攥著只有半個(gè)的冷饅頭,揉著腫了一半的臉哭的異常傷心。
大晚上的朱日和不明白為什么工頭非得要哭,蘆茂不缺吃,有吃的還不好嗎?反正自己打的野豬肉是真的好吃,她都下肚了兩只蹄子了還想再吃一頭,不!一頭不夠,得再來十頭!
“小日和啊,咱們命苦,咱們都命苦啊!”工頭哭的稀里嘩啦的來到她身邊,“那些大老爺們不給活路,要增稅吶!”
朱日和抹了抹嘴,不在意的回他:“工頭,你說增稅都說了十年了,稅不也沒增嗎?野豬皮您就別想了,我還要拎到集市上賣錢買布買鞋嘞?!蓖炅诉€把皮子往小身子底下掖了掖。
“工頭可以給你買啊,小日和啊,你想想,你這第一次去集市,怎么知道皮子的價(jià)嘞?賣低了你多賠??!不如直接賣給工頭,我也不坑你,賣了皮子咱們半半分,你也省事了不是?”工頭一張老臉湊近,諂笑著跟塊樹皮似的。
朱日和皺了眉頭,卻轉(zhuǎn)瞬嘆了口氣:“工頭,柱子哥已經(jīng)考了三年了,他真不是這塊料,你總為難他作甚?”
“他得考上?。∷仨毜每忌习?!龜兒子的!他怎么能考不上??!考上了真央靈術(shù)院,他就是大老爺了,就沒人敢說他傻了!”工頭就像受了刺激,佝僂的背也直了,結(jié)實(shí)的胳膊揮著斧頭往樹上狠劈,破口大吼,“老子砍了一輩子的木頭,但老子的兒子不是木頭!他飯量大!他有出息!”
“哎!大家伙快來聽聽,老工頭說他那木頭兒子有出息嘞!”旁邊的工友們也哈哈笑著,掄圓了斧頭使勁砍。不一會(huì)兒,伐木林子里就是熱火朝天的景象了。朱日和撇撇嘴,也沒管工友們,老工頭都上手了,今年的木頭一定管夠!
上冬時(shí),日和到底還是跟老工頭要了塊地方和他一起上了鎮(zhèn)。才七歲孩子身量的朱日和連著攢了一秋的皮子也沒裝滿一輛獨(dú)輪板車。推車的是老工頭那吃的很多的兒子,日和總叫他柱子哥。柱子哥確實(shí)生的壯實(shí),遠(yuǎn)遠(yuǎn)看著就跟搭房子的大圓柱似的,人也老實(shí),碰到抹不開的事了也不惱,只是傻呵呵的摸自己的后腦勺。
老工頭帶著幾個(gè)壯青年走著,一邊走,一邊喊著號(hào)子,走了一路好不熱鬧。朱日和聽著也起勁,雙腿就鐺鋃著,黑黑的小臉上一雙眼睛笑彎成了月牙。
風(fēng)吹日曬了幾天,過了兩座山一條河,老工頭才帶著人到了第一個(gè)落腳的地兒。幾棵歪脖樹上扎上草墊子,能避雨!河里的魚白白,能吃!水呀透著亮,好喝!小朱日和覺得出來這日子簡直是太好了!怎么可以有這么好的日子過呢?她掐了一把臉,真疼!真好??!
工頭干完了手上的活計(jì),把漢子們招到了一起,只見他壓了壓手,漢子們就靜了下來聽他說話:“咱們這回要冒個(gè)險(xiǎn),不去十三區(qū)賣木頭了,轉(zhuǎn)道去一區(qū),把咱的木頭賣出好價(jià)錢來!”
“爹啊,那大老爺們能讓咱賣嗎?”柱子悶悶的聲音問出了所有漢子的心聲。
工頭一聽一下子樂開了,他小心翼翼的從襖子里的里衣貼懷的用線縫的緊緊的小口袋里摸出了張皺皺巴巴的小紙片——一個(gè)大寫的一字。
“老工頭,行啊,這下好了,咱們都能有新衣裳穿了!”漢子們也樂開了。
工頭樂著,漢子們樂著,朱日和雖然不太懂,但也跟著樂。這一樂,就是三個(gè)月。
工頭們加班加點(diǎn)的跑貨,總算是趕在新年前頭到了一區(qū)的街面上。賣年貨的,雜耍的,呼糖人的好不熱鬧!朱日和也總算是看到了死神大老爺們長啥樣了,和工頭他們長的也沒啥大區(qū)別,就是一身黑黑的跟守喪似的,偏偏大家都怕他們。
朱日和跟著工頭他們找了間棚子落腳,工頭得在這賣上兩個(gè)來月的木頭嘞!更別提柱子哥今年還要趕考了。小心的把皮子壓在身底下,朱日和看著星星帶著對新衣裳的憧憬,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