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前,到達驛站,她卻已然熟睡。
說好的報酬更是因各種不湊巧,一拖再拖,直到要過護城河了,也沒有還上。
過了護城河,他們便要分開。
城門十里的迎客亭,壽陽郡主一早便到了,更是將準(zhǔn)備迎接祁巖回城的小娘子們都擋在了身后。
帝都少了端親王世子,就像春天桃花不開一樣,雖不影響日常生活,到底寡淡了許多。
祁巖見只有郡主府前來迎接,便急了:“阿姐,你又將人給擋了?”
這樣回城,多沒面子。
便是郡主,也不是來迎他的。
壽陽郡主一心撲在柳夷光身上,見她仍白嫩嫩水靈靈的,才熄了這段時日每日劇增的想對兩個臭小子揮小皮鞭的心思。
壽陽郡主把她塞到自己的馬車?yán)?,里面放著一套女裝。“換了衣服便不要出來了?!?p> 車門關(guān)上,柳夷光看到鋪展開的華裳,以及臉上寫滿委屈的鳶兒。想的卻是還沒同祁曜告別呢。
“大娘子,你可算回來了?!兵S兒一邊給她換衣服,一邊說著在柳府里的生活:“珍麼麼的規(guī)矩甚嚴(yán),奴婢幾個都盼著你回來呢!”
柳夷光斜眼看她:“你們是打量著我回來了,珍麼麼便只管我,對么?”
看破不說破呀,娘子你也忒直率。鳶兒討好地笑笑:“奴婢們是真的想你了?!?p> 柳夷光擰了擰她的鼻子,“罷了,且先信你一回?!?p> 壽陽郡主準(zhǔn)備的衣裳哪有不打眼的,蜜柑色銀蝶穿花的寬袖上衣,丁子茶色繡菊花的長裙,如同水墨畫一般。
祁曜立在涼亭,與蕭郡馬“親切”交談。
奚之先生緩緩下車,他有多年不曾踏入這片土地了。這迎客亭倒始終是這個樣子,沒有變化。
“楚白舅舅?”
壽陽郡主拎著裙裾,一路小跑至奚之先生跟前。
又是一場感人的相逢,祁巖想,最近這種戲碼看多了,有些膩歪。
然而,在認(rèn)出壽陽之后,奚之先生的臉色完全變了。
“您回了?”壽陽郡主美目含怒,雙手叉腰道,傾身向前逼近他:“您還知道回來?”
奚之先生仍保持著優(yōu)雅的神態(tài),攏在袖子里的雙手,手心盡是冷汗。失策,太失策了,怎的一回來就碰上了這個小魔星?
“敏敏?長成大姑娘了?!?p>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都看向他們這處。
壽陽郡主聞言,默默地抽出了別在腰間的小皮鞭。
奚之先生的淡定的表情徹底龜裂,“敏敏,你如此,舅舅很為你的夫君擔(dān)憂啊~”
“從前你不是還說我找不著夫君么?”她這一鞭子終于還是抽下去了,就抽在他的小腿肚子上,力道不重,可也足夠讓人吃驚了。
蕭郡馬見她打人,著急忙慌地跑過來,見對方容貌卓絕,氣度不凡,還有些眼熟,不由愣在了原地。
祁巖也被阿姐這一鞭子給抽懵了!她居然打了奚之先生!難不成想被天下士子口誅筆伐么?
“姐夫,這位是奚之先生?!逼顜r揪著一顆心,給他引薦。
“奚之先生!”蕭故驚喜地喊出來,一剎那,眼中像是在放煙花。壽陽心道,便是第一次見著她,都不見他眼中有迸發(fā)這種神采。
這個妖孽!早知方才就不收力了,那一鞭子抽得太輕。
奚之先生看向蕭故,心中很是同情,多好的一個后生,可惜年紀(jì)輕輕就這么想不開。
于是同他說話,語氣就很柔和?!澳惚闶鞘捄胛模颗既豢催^你的文集,學(xué)問做得不錯?!?p> “先生謬贊……”蕭故覺得此刻是他人生的巔峰。
奚之先生夸贊過的人屈指可數(shù),蕭故想,他何德何能竟得到了奚之先生的夸贊!
他這番作態(tài),壽陽郡主都看不下去了。
“楚白舅舅這些年倒是混得不錯。改邪歸正,風(fēng)評甚佳啊?!眽坳柨ぶ髦鴮嵑薜貌恍?,明明當(dāng)初一起為禍四方,他卻中途改道,怎能不讓人生氣。
奚之先生笑容如春花:“敏敏,你也該試試,有個好名聲,行事便捷多了?!?p> 翩翩君子,說出的話,怎么聽都像小人的無賴之言。
壽陽郡主冷哼了一聲,才別扭問道:“這次回帝都,應(yīng)當(dāng)會待些時日罷?”
“自然。”這回是真的開心:“也不能讓小阿柳一直住在別人家。”
壽陽郡主聞言,嘴角彎了彎。
車中,柳夷光已經(jīng)換了裝,俏郎君變成美嬌娘,鳶兒都看直了眼?!按竽镒?,奴婢覺得您好像有些不一樣了?!?p> 好似出去了一趟,她又更美了一些。還是那副容貌,可就是給人一種很不一樣的感覺。
柳夷光看著鏡子中的人,抿嘴笑了。祁曜親自上的禮儀課,她只學(xué)到了四五成,卻也受用得很,就連鳶兒也看出了差別。
“有嗎?”她俏皮地眨眨眼,“還不快去同郡主說一聲,我已經(jīng)換好裝了?!?p> 鳶兒立刻下車尋郡主??吹睫芍壬鷷r,腳步滯了滯。
壽陽郡主看到她,便知道她已經(jīng)完事兒,便同他們道:“時間也不早了,還是早些回去罷?!?p> 祁曜目光往馬上那邊一掃,微微頷首。
他回了馬車,祁巖換成了騎馬。
壽陽郡主看到柳夷光的裝扮,很是滿意,在車上卻一直吐槽:“有十多年沒見楚白舅舅了,沒想到他如今是這么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實在丟臉?!?p> ?????柳夷光一臉問號。舅舅如今這個樣子,哪里不好了?就他這個歲數(shù),能保養(yǎng)成這樣,就足以讓人羨慕了。何況他頂著一張小鮮肉的臉,身上還有歲月的積淀,有成熟男子的風(fēng)韻,很迷人的好么?
壽陽郡主繼續(xù)吐槽:“我實在看不上他現(xiàn)在的模樣。沒意思得緊?!?p> “敏姐姐,舅舅是不是惹你了?”她小心地問道。
壽陽郡主的眼睛低垂著,身子往后一仰,用袖子遮面。
“他沒有惹我,”她說,“他只是拋棄了我?!?p> 柳夷光驚疑,拿不準(zhǔn)她這話的意思,他們年歲差得許多,還差了輩分,應(yīng)當(dāng)不是她想的這種罷?
“當(dāng)時小姨母帶我玩耍,都是楚白舅舅擔(dān)著惡名。他說過,會保護我們的?!眽坳柨ぶ髅偷南崎_袖子,恨聲道:“教我囂張,卻又不給撐腰了,你說這人可惡不可惡!”
還真不是人!簡直和捧殺沒兩樣。
想想郡主這些年的名聲,柳夷光都為她鞠了一把辛酸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