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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之刺遍江湖

第4章 箭在弦上

盛唐之刺遍江湖 青藤木屋 3940 2018-07-04 09:27:10

  長江,浩浩蕩蕩,奔流如海。

  江岸上,冷風(fēng)颯颯,落葉蕭蕭,羅子騫領(lǐng)著幾個手下士兵,巡視自己的防地。

  遠(yuǎn)望江面,波濤翻涌,水聲連綿,氣勢一片雄渾,江浪里,不時有一群群的黑色動物,露出頭來,繼而又隱沒在浪濤里。

  “那是什么?”羅子騫驚異地問道。

  “回長官,那是江豬。”手下答道。

  “哦?!?p>  羅子騫雖然是北方人,但是到過長江。準(zhǔn)確地說,是二十一世紀(jì)的長江。

  唐朝的長江,沒有雄偉的大橋,沒有現(xiàn)代化的防洪堤壩,更沒有柏油公路、高樓大廈……它只有寬闊無比的江面,翻涌咆哮的滾滾浪濤。

  江上一排排的波濤,吼叫著擁擠著,一浪推著一浪,似千軍萬馬一般,滾滾向前,浪濤拍在堤岸邊,激起陣陣白色浪花。

  岸邊芳草凄凄,綿延起伏,一群白羊隱在草叢間悠閑地啃草。

  那種原始的壯美,自然的渾闊,讓人心馳神搖。

  羅子騫站在江堤上,只覺得心胸開闊,那種“橫槊賦詩,飲馬長江”的豪情,油然而生。

  江邊上,一片紅裙飄過。

  那是一個挑著魚簍的漁家女,正漫步走上岸來。

  身材窈窕,體態(tài)輕盈,一襲暗紅色襦裙,肩上挑著魚簍,走在黃綠相間的江堤草叢里,簡直就是一幅優(yōu)美無比的風(fēng)景畫卷。

  羅子騫忍不住走下堤去。

  那漁女看見羅子騫,朝他微微一笑。

  這女子看上去還不到二十歲,膚色紅潤,明眸皓齒,是個美麗健壯的姑娘,啟齒一笑,灑脫又可愛。

  “是釣的魚么?”羅子騫笑著問道。

  “不是呀,是撒網(wǎng)打的喲。”

  “你自己?”羅子騫吃驚地問:“能撒網(wǎng)捕魚?”

  “咯咯……”那姑娘發(fā)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撒個網(wǎng)有什么稀奇?我不打魚,要喝西北風(fēng)么?”

  “嘿嘿。”

  羅子騫這才注意到,江邊泊著一只小船,兩頭尖尖,搖搖蕩蕩,那一定是這姑娘的漁船了。

  他湊近魚簍,向里觀看,簍里的魚足有二十來條,都有盈尺長,歡蹦亂跳。

  “兵哥貴姓,有空去我家吃魚哦?!?p>  “謝謝姑娘……我叫羅子騫,請問姑娘貴姓?”

  “我叫桑如霜,排行老四,村里人都叫我桑四娘?!?p>  羅子騫覺得,唐朝女子身穿襦裙,裙帶飄飄,灑脫而雍容,比現(xiàn)代女子的服飾要好看。

  “桑四娘……”

  羅子騫一句話沒說完,忽然江岸上一陣“沓沓沓”的馬蹄聲傳來。

  “羅長官——”

  一個傳令兵,翻身下馬,沖著羅子騫說道:“將軍有事急召,請羅長官速去中軍大帳候令?!?p>  李锜要召見自己?

  什么事?

  他立刻辭別了桑四娘,返身走上堤岸。

  ……

  此時李锜率大軍,都住京口(今鎮(zhèn)江市)。

  京口位于長江南岸,運(yùn)河以東,處于黃金水道中心,交通便利,為鎮(zhèn)海節(jié)度使駐防地,轄蘇、杭各州。時值舊歷十月,天氣趨寒,平時各軍兵馬,都住軍營,只有重大事項,才在中軍帳內(nèi)召集眾將。

  但是,羅子騫只是一個“執(zhí)戟長”,官職微小,一般來說,沒有進(jìn)中軍帳與將軍共同議事的資格。

  羅子騫心里明白,李锜召見自己,他看中的,是自己的武功。

  他匆匆穿戴好甲胄,背了那把“七星劍”,騎馬來到中軍帳前。

  讓羅子騫意外的是,中軍大帳里,傳出一陣陣悠揚(yáng)的樂曲聲。

  笙管竹笛,間雜鐘磬,優(yōu)雅而清越。

  他翻身下馬,在衛(wèi)兵的引領(lǐng)下,進(jìn)入中軍大帳。

  帳內(nèi)寬闊達(dá)數(shù)丈,以立柱撐起,配以案幾、簾帶、旗幟,旁邊站立衛(wèi)兵,氣勢恢宏,就和宮殿相仿。

  帳中,十余名盛裝歌伎,正在翩翩起舞。

  唐朝舞技發(fā)達(dá),自唐玄宗以來,歌舞藝術(shù)自宮廷至民間,盛極一時,以至每宴必有歌舞。樂坊興盛,成為歷代舞蹈藝術(shù)高峰。

  李锜身穿紫色寬袍,腰扎金帶,頭戴幞頭折巾,坐在帳里,滿面含笑,手捻胡須,正瞇著鷹眼,欣賞歌舞。

  羅子騫被領(lǐng)到李锜的身后。

  “子騫,坐下,跟我一起賞樂,這首《霓裳羽衣舞》,乃是當(dāng)年楊貴妃所作,甚是曼妙?!?p>  “是?!?p>  羅子騫在李锜的身后坐下來。

  帳里的舞蹈,正跳到高潮,十來個舞伎,五彩長袖飄擺,身段柔美,舞姿翩躚,和樂曲配合得恰到好處,一片洋洋華貴之狀。

  羅子騫從未見過古代舞蹈。

  他是體育特長生,對舞蹈也不感興趣。

  但是,眼前展現(xiàn)的這些遠(yuǎn)古樂聲,古樸而渾厚,一種舒緩縹緲之意,逐漸浸染心頭。洋洋的亙古寧靜與悠遠(yuǎn),讓人覺得韻味悠長。

  大袖飄飄,絲竹宛轉(zhuǎn),仿佛如月宮中的仙子,凌空漫步……那種原始純樸的美感讓人一陣陣心馳神搖。

  李锜微微扭過頭來,說道:“這《霓裳羽衣舞》乃是當(dāng)年玄宗夢游月宮,聞仙樂,見眾仙女身著羽衣,翩然起舞,醒來后根據(jù)回憶,記下樂曲,命楊貴妃和樂而舞,成為一絕。”

  “是。將軍風(fēng)雅高尚,不愧是人中龍鳳。”

  羅子騫拍了一句馬屁。

  應(yīng)該說,羅子騫腦子靈,轉(zhuǎn)彎快,這句馬屁,拍的恰到好處。

  人中龍鳳,在現(xiàn)代說起來,似乎無所謂,但是在古代,龍是代表天子,鳳是代表皇后,豈是可以隨便說的?

  但是,李锜不一樣,他久蓄異志,就是想謀反當(dāng)皇帝,你稱贊他是龍鳳,正巴不得哩。

  況且,這首《霓裳羽衣舞》既然是楊貴妃和唐玄宗所創(chuàng),乃是宮廷樂舞,李锜在這兒得意洋洋地欣賞,享受帝王之樂,這不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么?

  “哈哈,”李锜手捻胡子,仰頭一笑,滿面都是得意之色。

  ……

  一曲終于,舞伎都退下去。

  一名衛(wèi)士走過來,躬身說道:“將軍,都到了。”

  “叫他們過來?!?p>  二三十名兵將,聚在李锜的面前。

  李锜胖胖的臉上褪去笑意,神情變得威嚴(yán)而肅穆。

  衛(wèi)隊長吐突石渾,執(zhí)一把長戟,站在李锜身旁。

  吐突石渾,便是那天在校軍場場上,與羅子騫過招的那個黑大漢。他本是鮮卑族人,彼時唐朝強(qiáng)盛,很多各族人士投入軍中效力,以求得大唐功名。

  “羅子騫,你近前來。”

  “遵命?!?p>  羅子騫畢恭畢敬,走到李锜的身旁,他發(fā)現(xiàn),今天到場的,包括自己在內(nèi),全是“挽強(qiáng)營”親兵。

  挽強(qiáng)營,便是經(jīng)過精挑細(xì)選的勇武之士,組建成的親兵衛(wèi)隊,相當(dāng)于戰(zhàn)場上的“特種部隊”。

  眾多高級將官,并未到場。

  他心中暗暗納悶兒,李锜位高權(quán)重,他親自召集這些挽強(qiáng)兵入帳,要做什么?

  一定非同尋常。

  “羅子騫,今日帳中,皆為勇武之士,而你為首選良將,若有征招,你愿意為李某效力么?”

  “將軍有命,羅某萬死不辭,隨時候命?!?p>  羅子騫恭恭敬敬地舉手為禮,躬身回答。

 ?。ㄋl(fā)現(xiàn)了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唐朝人的稱呼禮儀,遠(yuǎn)不象想象的那樣繁瑣刻板,就連李锜這樣的諸侯大員,面對一個地位卑微的士兵,也自稱“李某”。

  其實唐朝盛世,是一個開放包容的社會,吸納世界各地優(yōu)秀風(fēng)俗與文化,社會風(fēng)氣崇尚變革,從不刻板守舊,包括女子行為及裝束,也是極為開放。)

  “很好,”李锜滿意地點了點頭,下巴上的肥肉,又顫動起來。一雙鷹隼似的眼睛,緊盯著羅子騫。

  “這幾天,我要在這座中軍帳里,殺一個人?!崩铊熭p描淡寫地說道。

  他是一鎮(zhèn)諸侯,手下千軍萬馬,權(quán)傾蓋世,要殺一個人,自然輕而易舉。

  可是,他剛剛欣賞完歌舞,便立刻布置殺人,這……

  李锜,你特么的也太奇葩了吧。

  羅子騫心里覺得又詫異又好笑。

  “羅子騫,你跟石渾他們,好好排演排演,不可拖泥帶水,必須一擊致命,殺人,不僅僅是取人性命,更要震懾三軍,揚(yáng)我軍威,殺一人而驚天下。”

  “遵命?!?p>  羅子騫不敢問要殺的人是誰。

  李锜也沒講明。

  吐突石渾和羅子騫這些“挽強(qiáng)親兵”,當(dāng)下按照將軍的部署,演習(xí)從舉杯為號,到擊殺敵人的細(xì)節(jié)。

  羅子騫被指派為“第一殺手”。

  他沒有想到,自己領(lǐng)到的第一個任務(wù),便是在中軍帳內(nèi)殺人。

  這個即將被殺的人,武功很高么?地位很尊貴么?

  否則,為什么要還要事先演練,派這么多的親兵,一起動手?

  疑竇重重。

  ……

  晚上,羅子騫悄悄來到獨孤丘的營房里。

  獨孤丘的官職也是“伙長”,手下領(lǐng)五十名士兵,不過,他不算是“挽強(qiáng)營”編制,而是劃歸副將張子良麾下。

  獨孤丘的房里有一個客人,紅面長須,穿著一身普通的圓領(lǐng)灰袍,看上去神采飛揚(yáng),獨孤丘介紹道:“這位是李云,李七郎,剛從常州過來,是咱們志同道合的朋友?!?p>  志同道合的朋友,那就是說,準(zhǔn)備和張子良一起,反抗李锜了。

  “羅郎,剛剛聽獨孤兄說,你武功精絕,佩服之至,李某一介文人,卻常欽慕武學(xué)之士,哈哈,以后大家同道中人,共討逆賊,多親多近?!?p>  這個李云,說話豪爽,快人快語,倒是讓人一見如故。

  獨孤丘笑道:“李云兄乃是詩仙李太白族家侄孫,有乃祖遺風(fēng),豪邁灑脫,雖是文人,卻有武將風(fēng)范?!?p>  李太白侄孫?

  羅子騫又吃了一驚。

  李白……這個名揚(yáng)千古的偉大詩人,自己從上小學(xué)的時候,便是學(xué)著他的詩長大的。

  那些“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

  膾炙人口,千古傳唱。

  李云呵呵一笑,“家祖詩文,誦于天下,卻一生漂零,只是從未改過一身傲骨,某未得祖上真?zhèn)?,甚是慚愧。只留得一點忠君之志,尚可堪慰?!?p>  獨孤丘說道:“剛才我和李兄,正在計議擒李锜,興義兵之事,他在常州,已經(jīng)和刺史顏防,秘密制定大計?!?p>  常州,也屬李锜的防地,駐有兵馬。

  羅子騫心里一陣興奮,看起來,獨孤丘等人,已經(jīng)在秘密聯(lián)絡(luò)各地兵馬,只等一朝起義了。

  到時候起大兵,擒李锜,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壯舉,必將震驚全國。

  緊鑼密鼓。

  箭在弦上。

  “獨孤兄,李兄,我有一件事,向您二位報告?!?p>  羅子騫將李锜在中軍帳中準(zhǔn)備“殺人”的事,講了一遍。

  李云站起身來,倒背雙手,在屋里踱了幾步。

  獨孤丘也面目凝重,沉思起來。

  大家都在心里揣度,李锜要殺的人,到底是誰呢?

  沉默了一陣,羅子騫問道:“獨孤兄,我猜測,李锜是否會殺掉手下兵將中,與自己不同心的人,比如,張中丞……”

  獨孤丘搖了搖頭,“張中丞做事,一向嚴(yán)謹(jǐn),他在李锜面前,向來言聽計從,恭敬順從,前日李锜還對張中丞說,準(zhǔn)備派他去宣州……不會,不會?!?p>  那會是誰?

  三個人猜測一陣,均不得要領(lǐng)。

  獨孤丘說道:“羅郎,不管李锜要殺誰,此事,沒有辦法阻止,只要不殺你我同道,只好聽之任之。”

  “那……獨孤兄,我就只能聽命于李锜,下手殺人了?”

  “對,只能如此,”獨孤丘語氣堅定地說:“眼下,李锜謀反叛逆,已是箭在弦上,而我們舉旗討逆,也是箭在弦上,值此關(guān)鍵時期,絕不可疏忽遷延,致生事變。你若不聽李锜號令,勢必引起懷疑,因小失大。”

  “好吧。”

  李云說道:“羅郎,成大事者,必不可拘小節(jié),眼下大事未定,諸事隱忍為先,即便有人在帳中冤死,你也需不露聲色,以博取李锜信任,以圖后計?!?p>  “是,要我殺誰,我便殺誰,七星劍下,只怕要有一個冤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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