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長的孫子看起來歲數(shù)不大，但比起年紀來，氣質就更顯稚嫩。果然像老船長說的那樣，一心撲在研究上，并不懂什么人情世故。
李思一笑，主動上前打招呼，心里則懷念自己以前青澀的時候，似乎也是這般。
老船長見此，只好又說了些場面上的話。之后對著李思一通抱怨，說他這孫子現(xiàn)在如此不通人情，將來恐怕是要吃虧。
李思則笑著勸他，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是一樣，荒年餓不死手藝人，更何況是研究千里傳音機的人才呢。用時下的話講，這叫朝陽行業(yè)，只有別人討好他的份呢。
老船長笑了幾聲，極是受用。對于他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夸他自己，并不會讓他多開心。但是稱贊他的后輩，會讓他開懷大笑。這是李思多年來總結出的經驗，果然屢試不爽。
老船長笑過之后，便招待李思飲酒，只說他又弄到了些不錯的黃酒，正好邀李思一起喝些。
李思雖然此時心中有事，但卻也不好不照顧老船長的面子。更何況有了上次和老船長喝酒的經驗，李思也知道，喝酒不過是個借口，聊天才是真意。畢竟上了年紀，平常寂寞，碰到一個看對眼的，便要聊上許久。
李思沉默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欣然應允?！凹热焕险捎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你們這些人啊，總是愛咬文嚼字！”老船長一笑，自己去摸出幾瓶黃泥封的罐子，又讓水手從廚房搜羅出幾盤小菜。
這些不過是尋常熗拌菜，加上些船上常備的咸魚，極其常見，比起之前長孫明玉用來招待李思的大餐，宛如凡塵一般。但李思不以為意，反而覺得更放松快意。連吃了幾口咸魚，抿了一口黃酒，很是痛快。
黃酒入喉，先是一辣，隨即熱氣生自脾胃，通體溫熱。就連兩日來的疲憊，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李思雙眼發(fā)亮，連聲稱贊起來。
老船長見李思如此，也是放下心來。雖然一開始他不知道李思是何許人，但是這次來包他船的，可是長孫家的人物，還交代說此次的客人要小心招待，不可怠慢。于是老船長心有惴惴，只當李思也是豪門出身，所以許多事情上遠比上次見他時客氣了。
不過此刻他一見李思一如往常，便放松下來，不再想身份之類的事情，和李思暢飲起來。
盡管船外波浪洶涌，船艙內卻是燈火通明。
老船長和李思聊了許久，最后還是把他的孫子叫進來。就像是所有老人一樣，希望在客人面前顯擺自己的子孫。
那個年輕人雖然不愿意，但最后還是坐到桌前，給李思敬了一杯酒，隨后還是坐到一邊，一言不發(fā)。
李思也不以為意，主動和那年輕人聊了起來。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便引出了他的話頭，和李思聊起千里傳音機來。
李思雖然對此不太感興趣，但就當是聽故事了，也不覺得無聊。于是不時湊趣地問上幾句，也讓那年輕人來了談興，說個不停。
眼看李思和他的孫子談的興起，老船長也高興得很，親自去艙里提了幾條大魚，做成魚膾，另備了幾盤調料，一起端了上來。
李思一筷夾起一大片魚肉，拌在芥末辣油里，涮了幾涮，拿起來一口吃掉，又喝一口黃酒，別有一番滋味，隨即夸贊起來。
老船長笑道：“你這回也是趕上了。要知道，平常的淡水魚，或多或少都不太干凈，有寄生蟲之類的東西，不能生吃，也做不成魚膾。不是用來做湯，就是烤著吃。而之前我們去南邊時，恰好碰上洄游的三文魚，一網(wǎng)下去，撈了不少，這才有的魚膾吃。”
李思聽了，也說自己運氣好，有口福，拉著那年輕人也吃了幾口。然而似乎是芥末太辣，年輕人吃不慣，面紅耳赤地找水喝。但老船長卻說你這孩子，這時候肯定要喝酒嘛。于是年輕人連著飲了幾口酒，似是酒勁上頭，面色紅潤起來，不復之前沉默寡言的樣子，談興更濃。
又聊了一會兒，幾個水手端上一盆湯來。原是剛才做魚膾的三文魚，肉做成魚膾，魚頭和骨頭就拿去做湯，又放了幾塊豆腐，加些尋常菜葉，稍稍一煮，便成了一鍋魚湯。
雖然材料不起眼，但是湯汁奶白濃郁，清香撲鼻。
老船長先是給他孫子盛了一晚，又要給李思來盛湯。
李思連連擺手，自己拿起湯勺，盛了一大碗湯。喝了一口，挑了幾塊豆腐吃下，只覺得肚中溫熱，清爽異常，連酒氣都消了不少。
老船長的孫子也喝了湯，紅光滿面，于是拉著李思談起平日里研究所里的趣事。李思一開始只當聽故事，不甚在意。直到聽到那年輕人提起某件事情，才提起精神，詳細問了起來。
“你說那殺雞鴨的事情啊?！蹦贻p人一點頭，講了起來?！捌鋵嵰膊皇鞘裁戳瞬坏檬虑?。不過是有一日，我們所里一位老師傅，一不小心設定錯了方位，音波機沒有對著遠方發(fā)送，而是對著一家農戶發(fā)射了。當時還把我們所長嚇得不清，連忙帶人過去查看。不過最后也沒出什么大事，不過是死了些雞鴨?！?p> “后來我才聽說，頭些年就有人研究千里音波機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種音波不僅能傳遞消息，其實對著物體也有影響。據(jù)說當時還特地做過實驗，那音波很是殺了不少螞蟻和白鼠。之后各地就出了章程，說音波機嚴禁對著有人的地方發(fā)射?！?p> “不過啊，我們研究所里的人都知道，普通的音波頂多也就是殺些小動物，若是想對人造成傷害，須得把音波增強幾倍才行。普通的音波機，其實對人體是完全無害的?！?p> 李思沉吟片刻，又問道：“增強幾倍？那這種增強，難嗎？”
年輕人打了個酒嗝說道：“其實說起來也不難。但是隔行如隔山，這事情我們來做，一兩天的功夫就能改裝出來。要是外人，那就得先學個幾年，才能做成?！?p> 李思點頭，想起了他之前發(fā)現(xiàn)的那個名字，如今似乎在從事的工作，心里有了推測。對于兇手的作案手法，也大致明了。
想到這里，他從懷中摸出之前長孫明玉交給他的畫像，細細端詳起來。
如果小包捕頭此時也在這里，一定會一眼認出，畫中之人，就是周伯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