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就聽父皇講,在民間給我定了一個媳婦,無論如何我都要娶她,我表面應(yīng)和,心中卻計較若是不合心意,找機會除了便是。
那日,父皇一個人在暖閣里和一幅畫像說話,絮絮叨叨說的是他們爭風(fēng)吃醋的故事,我知道父皇對母后的愛,如此說,只能說明,他和畫中那對璧人非君非臣的關(guān)系,他很懷念。
父皇將我叫進暖閣,告訴我,畫里的人是我的岳父岳母,我仔細端詳二位的模樣,聽著父皇嘴里二人的風(fēng)雅趣事,與眾不同的高雅情操,想像著他們生下的女娃會是何等的靈秀慧潔,心中便多了幾分向往。
我偷偷帶著畫像去東虞尋美人,卻是無意間看到一個靈秀的小公子,與畫中那對璧人十分神似,便蓄意接近,當我將畫像拿給他看的時候,果真神色有異,我便猜想,他許是她的兄長或是弟弟。小公子為人十分有趣,他的姐妹定也不是迂腐死板之人,我甚寬慰。
我回到日耀,與父皇提及此事,父皇卻說,他們的孩子必定是女兒身,我問緣由,父皇便給我講了一個古老的故事。
在孟國和西涼的交界,有一個部族,名喚金烏,金烏族人,可通神力。
父皇年少時與白氏夫婦結(jié)緣,白氏夫婦助父皇奪皇位,平天下,立下了汗馬功勞。卻臨將要享清福之際,選擇了解甲歸田,父皇不愿老友心寒,便欣然應(yīng)允,但是卻與白氏夫婦定下姻親之約。
彼時,我將將兩歲,我那媳婦還不知何時出生。
父皇一向不愿過多干涉皇子們的情感婚姻,卻唯獨這一樁婚事,他非要定下,原是他在為皇子的時候,曾出使西涼,誤入金烏地界,中了瘴氣之毒,跟隨的白煥鷹一同中毒,而白夢瑩卻是絲毫沒有中毒跡象。
三人輾轉(zhuǎn)之際,遇到一金烏小童,在父皇與小童私下交談的時候,小童言語中透露,凡金烏族人其血皆可解畢方山谷瘴氣之毒,自是相安無事。
那時父皇便猜測白夢瑩是金烏族人,小童用血液解了父皇和白煥鷹的毒,三個人又歷經(jīng)幾番磨難終是回到了大宇皇城。
父皇翻閱典籍,得知金烏族人萬年不曾有人出谷,便將心思放下。
兩年后父皇派白氏夫婦再次出使西涼,順道去畢方山尋那小童,置些金銀,一是為了報恩,二是想拉上關(guān)系,看金烏族是否能為宇國所用。
不曾想,金烏小童沒有遇到,卻是讓白煥鷹再次中毒而歸,那毒名喚落紫,十分棘手,二人潛心數(shù)月,終是用獨家心法和白夢瑩的血液解了毒。
如此,父皇便篤定白夢瑩是金烏族人。
他大膽猜想,白夢瑩的出逃定是金烏族不可為外人道的秘密,便也沒有揭穿。
典籍記載金烏族人可預(yù)知吉兇,就在父皇奪嫡的時候,每一次,只要按照白夢瑩的推斷,定能逢兇化吉,如此,父皇才能以如此小的傷亡,奪得皇位。
父皇登位之后,本以為白氏夫婦定能助他一統(tǒng)九州,卻不料二人早已無心政事,只想過閑云野鶴的日子,父皇自是不愿做兔死狗烹的昏君。
典籍記載金烏族人,生子男女與靈力高低有關(guān),靈力愈高,生女孩幾率越大。曾經(jīng)父皇與金烏小童攀談,得知那小童已算天資聰穎,靈力頗高,再觀白夢瑩高出那小童不知幾個層級,便知道白夢瑩在金烏族的身份定是不俗。
為人父母者縱然都是要給子女最好的,父皇不肯為了自己,用權(quán)力困住白氏夫婦,卻是要為了我,用計謀定下這婚姻之盟。
時光流逝,四個春秋,已然輪轉(zhuǎn),十九叔謀逆的心思昭然若揭,而父皇也已察覺自己中了和當年白煥鷹同樣的毒,如此,父皇與我相商,不如順水推舟,讓我誆了她那女扮男裝的丫頭來,也好日久生情,甘心為我所用。
我來到東虞,用了一招老套的苦肉計。
白氏夫婦對父皇有舊情,自是水到渠成,奈何回去的路上,卻被那小丫頭一眼給識破了,如此聰慧,令我刮目相看。
我想,若是要讓這小丫頭對我用情,怕是要多費一番手段。
天下女人皆喜歡謙謙君子,我便做出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本以為以我的豐神俊秀,定是不會太過曲折,卻不想,她的喜好并非尋常女子,謙謙君子這一套似乎不甚管用。
記得七弟曾跟我說過他的追妻圣經(jīng),有一句他奉為經(jīng)典,叫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我本是不愿用這俗套手段,對他的爛俗一度嗤之以鼻,深信自己不可能對一個女人用那勾引之術(shù)。
到后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下作手段,我到底用了幾回,只因為它頗有效果。
她這一個小女子,裝男子裝的甚是上癮,甚是像樣,我十分擔憂,若長此以往,會不會真的喜歡女人,不喜歡男人了。
直到她拒了霏兒的婚事,看她窘迫的模樣,我的心才算放下。
安國發(fā)來請柬,邀九州皇子共赴盛世,選個十佳美人,我心中便如熊熊烈火般騰出一個十分有趣的想法,讓她著了女裝,看她還如何裝的下去。
只是,當她一襲白衣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我便后悔了,她這身容姿,定要傾覆天下的。
我用盡心機,只為得到她的傾心,卻不曾想,最后先淪陷的,竟是我自己。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我喜歡逗弄她,看她困窘的模樣,我喜歡看她高談闊論的豪爽模樣,我喜歡看她風(fēng)姿瀟灑舞劍的模樣,我喜歡看她云淡風(fēng)輕,視萬物為浮云的模樣,我喜歡看她笑,看她蹙眉,看她冷言冷語怒斥我的模樣,總之,她的樣子我都喜歡,唯獨不喜歡看她避皇宮唯恐不及的模樣。
我是天潢貴胄,她是閑云野鶴,皇宮這座四方城,可能困不住她,我曾自信而霸道的想過,即便折了她的翅膀,我也定容不得她逃離我的身邊。
直到,我們到了幽冥狼,我才知道,我已經(jīng)愛她至深了,我愿意為她舍棄皇位,我愿意為她舍棄性命,只為她能在這個世上繼續(xù)看云卷云舒,品茗斗鳥,游走天下,恣意瀟灑。
我毫不猶豫的喝了那酒,卻是無怨無悔,我再也不用在兩難之中煎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