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搬遷

　　這些天，沈娘子日日帶著小閨女甘菊在景德堂幫著理事，她小閨女就和二姑娘玩在了一起。由奶娘和青淺照料著。二個小姑娘雖差了四歲，竟也玩了十分開心，常常傳來咯咯咯的歡笑聲，讓人聽了又心酸又欣慰。

　　啟哥兒也想跟著來看妹妹，被他娘一句亂哄哄的添亂給攔住了，只能在書房寫字讀書，有些個抑郁。

　　等累了寫字讀書，就去玩津哥兒，于是一會兒的功夫，就傳來哭鬧聲。

　　弄得奶娘、丫頭們十分忙亂。大冬天的，額頭上竟見了汗。

　　到了臘月十三，大奶奶才能起身，不過也添了咳嗽的癥候。

　　臘月十四，申時不到一刻，大奶奶招了沈媽媽和寒蘭在她屋里檢點要緊的東西裝箱子，三奶奶則帶著沈娘子、春蘭和碧珠、珍珠去了天逸閣。

　　天逸閣昨兒個已經(jīng)都整修完了。

　　依然開了后花園，關(guān)了西角門。

　　三奶奶幾個出了景德堂的儀門，往北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到了夾道的盡頭，再前面便是高墻，高墻里面是后花園。

　　盡頭的左邊有一道門，剛用了黑漆，上了銅環(huán)，看起來到十分整齊。

　　春蘭推開了二扇門，進去便是一個庭院，西面墻上是個草書照壁，中間磊著一些假山，只是光禿禿的沒有花樹。

　　三奶奶看著圖紙對沈娘子說：“這北邊原就是個三間二層的小樓，侯爺曾常在此宴客賞景，因此樓上的窗戶是往花園這邊開的，南面是個倒座，原是讓丫頭、常隨們歇息的。東面原本是個廚房，因著宴客才特意建的。中間的假石原本該是有芭蕉、花樹，因著常年不打理也枯死了。

　　三爺說，待得開春再種上些?！?p>　　小樓是待客所用，還是單檐歇山頂?shù)囊?guī)制，倒座和廚房是懸山頂各有三間，當(dāng)初該是個十分精致的小院子。

　　如今看來也還是齊整的，該是都修繕油漆過了，現(xiàn)在還有淡淡的氣味。原本因著天長日久的，這些樓本已十分破舊了，如今看來倒是有些幽靜雅致。

　　一行人往北到了小樓后邊，三奶奶繼續(xù)說：“這后面原是沒有屋子的，只得一口井。

　　三爺瞧著不妥。景德堂丫頭仆婦怎么的也有二十幾個，大奶奶的箱籠物件也多，這么點屋子哪里夠用。因此不管不顧地就推了花園的圍墻子，往后退了三十步，借了圍子的墻建了三座卷棚屋子，東邊的做了廚房和柴房，北邊的是三間屋子，角上留了進花園的門，往西角門去便是出了這個門往前走個十幾步便是，東邊有花墻隔著花園子十分隱秘。

　　西面是五間屋子，正好給仆婦小丫頭們住。”

　　沈娘子看了情形和當(dāng)家的說了一絲不差。心里不覺得泛酸：自家主子本是金尊玉貴的，如今竟然落到了這樣的地步，如此逼仄、簡陋的院子也似強盜般地先斬后奏才能整出來，真不敢想象原來那個樣子可怎么住人呢。

　　想到此也就由衷地感激三奶奶夫婦，若三爺不是工部主事，就這么點功夫，也做不到連起三座屋子，再將屋子內(nèi)外統(tǒng)統(tǒng)修繕粉飾一新。

　　也不知道三爺?shù)硕嗌俑上担M了多少力氣才成了。

　　因此沈娘子口中十分謙遜：“十分齊整，一家子都夠用了，也不知費了三爺、三奶奶多少精神氣，我們奶奶見了再也沒有不滿意的。”

　　三奶奶點點頭說：“也幸好三爺正好管著這攤子事兒，不然都到了臘月還找不到這些有手藝的老人。再看看屋內(nèi)，因著時間不多，昨日才開始放碳盆暖屋子，明日要安床，可不能馬虎。”

　　看完了屋里屋外，三奶奶安排著房屋的用處：“這小樓的屋子十分闊朗，樓上西間做了你奶奶的睡房，東間留給橒丫頭和她奶娘、青淺，中間做了晏歇。

　　樓下西間可做書房，東間放了各式要緊的箱籠柜子，明間做了廳堂。倒座給了沈媽媽和四個大丫頭住。東面三間屋子做了要緊物件庫房，等二姑娘大了再做打算。

　　后頭五間給小丫頭和仆婦們住，北面的三間做了大家什的庫房。”沈娘子和春蘭都說再沒有比這更周全了的，二奶奶想的十分周到。

　　走出了天逸閣，三奶奶遲疑著欲言未言，待到了儀門前才低低對沈娘子說：“那院子原有些不妥當(dāng)，三爺規(guī)整前也燒了紙錢，在崇恩寺給她們做了法事。明兒一早，最好也能買些香燭銀錠，請沈媽媽燒了方好。”

　　沈娘子趕緊點頭：“三奶奶提點得是，本也有此意，這些天忙昏了頭都忘了這茬子事了?！?p>　　到了臘月十八，大奶奶果然依著侯夫人的話搬了屋子，都去了天逸閣。原本熱鬧喧闐的景德堂已經(jīng)冷冷清清，少了人氣。

　　到了臘月十九，卻見二奶奶裹著棉斗篷站在景德堂儀門前志滿意得：過了斬衰期，這里該是人來客往十分新興了。這人的福氣啊，得看最后。

　　你便再是京城閨秀中的翹楚、天仙般的人物，若沒有這個福分，老天爺時時便要收了你去，這榮華富貴轉(zhuǎn)眼風(fēng)吹云散。都說這由奢入儉難，看看你如何度過這些難過的日子。

　　二奶奶抿著嘴，眼底是掩不住得深深得意：這承載侯府近百年的富貴榮華到了最后還不是我的。

　　二奶奶仰著頭，癡迷著景德門三個字，眼神有些渙散：景德堂花團錦簇，笑聲盈耳，聽著恭敬的仆婦丫頭還有那些夫人奶奶們的奉承，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哈哈哈哈哈?！倍棠滩蛔杂X笑出了聲音，不提防一朵大大的雪花落在了眼睫上，冰涼的觸感，刺得眼淚刷了流下來。

　　麻婆子趕緊地扶著她：“二奶奶，下雪了，回去吧。”果然，成片的雪花漫舞著，北風(fēng)更緊了些。

　　真是趁興而來，敗興而去。二奶奶有些不高興了，轉(zhuǎn)身離去。

　　大奶奶裹著斗篷開了樓上的窗子，正望著漫天飛舞的雪。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整個花園便銀裝素裹了起來：這萬紫千紅總抵不過一場大雪，方才還千枝流綠，殷紅點點，頃刻間都息聲斂氣不見了生機。挨得過的來日依然燦若云霞，若是挨不過便是塵埃成了花泥。只不知，我還能挨過多少日子，我的橒兒是否能燦若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