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機等人目不轉睛的盯著這不斷變幻的光影之陣,眼中滿是詫異和擔憂之色。
只看到這一蛇一鳥的光影圍著紫薇樹盤旋了一周又一周,纏斗在一起,玄鳥不時噴出股股火焰攻擊,那巨蟒卻直接都吞入腹中,絲毫沒有損傷。雖然玄鳥拼死搏斗,奈何那巨蟒妖力更加高強,玄鳥漸漸不敵,便被那巨蟒瞅了個空子,一口咬住了玄鳥的脖子,玄鳥奮力扇動翅膀,想要掙扎,可是巨蟒飛快的纏住了玄鳥的身子,越勒越緊。
不多時功夫,那玄鳥便被巨蟒咬斷了脖子,氣絕身亡了,充盈純凈的仙靈也一下子散溢而出,卻又都被那兇狠的巨蟒吞到了肚子里。那巨蟒貪心不足,又剖出玄鳥腹中的內丹,將里面的仙靈吸個一干二凈,這才騰空而去,而那玄鳥的尸骸卻快速的沉入了土中。
看來這巨蟒也是個懂修煉門道的厲害角色,這才盯上了這靈力深厚的玄鳥。
隨著這段光影顯現(xiàn)完成,那散發(fā)著熒光的內丹也迅速的坍解,變成了一堆粉末散在風中。
“夫君!你怎么不等妾身一起隨你而去!”那母玄鳥高亢而又悲痛的唳叫一聲,忽然仰頭噌的吐出一股烈焰,往自己的身上噴去。
“不好!玄鳥你不要亂來!”陸機見那玄鳥想要自焚殉情,忙念了一個“召水咒”,召出一股清水澆在玄鳥身上,這才撲滅了那玄鳥身上的烈焰。
“咳咳……上師,你為什么要阻止我,為什么不讓我隨我夫君而去,你知道我們玄鳥夫妻都是生死相隨的。”那玄鳥渾身又是燒焦的羽毛,又是濕漉漉的水珠,狼狽的躺在地上,痛苦的質問道。
“你可知為什么明明你就在不遠處,你夫君卻不喚你過來幫忙,而是將那巨蟒引致這紫薇樹下獨自苦斗?是因為他不想讓你白白送死,甚至不惜耗盡最后一點靈力,將自己的尸身掩藏起來。他是想讓你回昆侖,想讓你好好活下去。”陸機面色凝重,冷峻的說道。
“可是我夫君已死,我一人活著還有什么意思?”那玄鳥尖銳的嗥叫道。
“你難道不想替你夫君報仇嗎?你難道就這么讓他白白被那蟒妖吸食精魄和靈力嗎?”陸機嚴肅的質問道。
“可我根本不知道那蟒妖在哪,我在這守了數(shù)年,也沒見過他的影子,而且我也斗不過他??!”那玄鳥聲淚俱下的鳴叫道。
“我剛也掃視過了,的確沒有蹤跡,看來那蟒妖已經遠遁了?;乩霭桑煤眯逕?,因果有報,總有一天能夠報仇雪恨的?!标憴C嘆了一口氣,靜靜地說道。
那玄鳥若有所思的望了陸機一眼,這才又俯首拜了一拜,以感謝陸機。然后只見它將身子一抖,甩掉翅膀上的水珠,高聲唳叫著沖天而起,如一團鮮紅的火焰一般,迅速的朝著西方飛去了。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啊……”石崇等人看到這一幕,也都不禁感嘆道。
“誒,好了好了,不過是一只鳥,虛驚一場,耽誤這么半天,趕緊離了這鬼地方吧!”只見一旁的賈謐驚懼已解,不滿的嘟囔一聲道。
他褲子黏濕,味道也不好聞,故而十分不爽。眾人明知其故,也不好點破,只得跟著石崇原路返回。
既然妖祟之謎已解,這園子也不用封鎖了,石崇便趕緊帶著賈謐等人沿大路回到“寅賓出日”的牌坊處,又進到一座富麗堂皇的樓宇里,早有一群華冠麗服的美女將眾人迎進去沐浴更衣,梳洗裝飾一番才將他們領至晚宴的大廳里。
“季倫,你這到底給我們準備了什么絕世尤物,賣了一天的關子了,快呈上來吧?!辟Z謐是最后一個到席的,依舊坐在上首,他剛一落座,便猴急的問道。
“哈哈,不瞞世子爺,我這回可真是買到尤物了,實話告訴您吧,是東海的鮫人!一個個都是金發(fā)碧眼,長得十分美艷妖嬈,而下半身卻是一條大魚尾巴!神奇吧?!我自己先試了試,還真是尤物,又嬌媚又緊致,那感覺,用言語真沒法形容!哈哈,世子爺,待會你享受一番就知道了!”
石崇滿臉淫笑,眉飛色舞的說道。
“真的嗎?!我早就聽說這東海有一種妖艷的鮫人,只是一直沒有見過,沒想到今天托季倫的福要開眼了!哈哈!快快快,快請出來看看??!”賈謐也目放精光,口角流涎的說道。
“世子爺,包您滿意!”
石崇說著,拍了拍手,立馬有家丁就推著兩輛遮著帷幕的車子出來了。
聽石崇說得如此高調,連云淡風輕的陸機也放下手中的酒杯,也好奇的望去,果見帷車里面人影朦朧,似乎是一些年輕婀娜的少女。
陸機剛想再看仔細一點,卻只見一名石府的家丁走上來拉了拉他的衣角,小聲說道:“陸大人,您府上來人了,似乎有急事要求見您。”
陸機吃了一驚,自己仍在赴宴,家里出了什么事,會眼巴巴的找到石崇府上來呢。
石崇忙告歉離席,來至屋外,果然見到自家的小廝正滿頭大汗的等在門外。
“阿貴,出什么事了?竟尋至這里來了?!标憴C疑惑的問道。
“老爺,大事不好了,朝廷剛剛頒來明旨,要遷您為參軍,隨大司空衛(wèi)瓘一起去平定并州的劉淵之亂呢!”那小廝見到陸機,忙一臉急切的上前回道。
“唉,我當什么事,不過是領了個軍職,你們著急忙慌什么?!标憴C似乎早有所料,心平氣和的說道。
“可是,老爺,并州是荒蠻之地,而且是前去平叛,小的聽說,那劉淵是個三頭六臂的惡魔,手下有一幫妖兵魔將,老爺此去……”那小廝擔憂的說道。
“無妨?!标憴C云淡風輕的制止他道:“我陸家本就世代是兵馬之家,想先祖陸遜,任東吳大都督,統(tǒng)領一方兵馬,決戰(zhàn)夷陵,火燒西蜀二十萬兵馬,是何等意氣風發(fā)。況今大晉以武立國,重視軍功。我此去若能立下汗馬之功,重振陸家門楣,亦不失為一件幸事?!?p> 陸機雙目放光,慷慨的說道。
“可是老爺,圣旨上說,讓您明日就隨衛(wèi)老將軍的大軍開拔,不得延誤呢!”那小廝著急道。
“怎會如此倉促,衛(wèi)老將軍不是日前剛回京嗎,這軍馬都沒有休整……”陸機沉思了片刻,對那小斯說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吩咐管事替我收拾出征衣物,我拜別了石崇等人,隨后就來。”
那小廝領命而去,陸機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
想去軍中效命,是自己在信中向恩師衛(wèi)瓘提出來的請求,想自己陸家本是堂堂軍門,如今卻不得不依靠賣弄文采,依附權貴,阿諛奉承為生,實在是有辱先祖顏面。只要有了實打實的軍功,日后封侯錫爵,想來不是難事。
只是陸機沒想到衛(wèi)瓘對自己的事這么上心,剛一回京便替自己謀好了軍職,也沒想到出征會這么迅速,自己都還毫無心理準備。正如剛才阿貴所說,那劉淵窮兇極惡,此去并州真的能順利平叛嗎。
陸機皺了皺眉,他方才已飲了不少酒,此時被屋外冷風一吹,不覺腦仁有些微微生疼。
但是已至此,是福是禍都要闖一闖了。自己已近而立之年,大丈夫建功立業(yè),正當其時吧。
陸機定了定心,鎮(zhèn)定的朝宴廳里走去。
只見那些裝飾華麗帷車已經被撤走,廳堂當中的有幾名西番的妖艷女子正在跳著火辣的胡旋舞,而那石崇、賈謐諸人懷里果然都摟著一名金發(fā)碧眼的鮫人。
陸機瞥眼一看,那些鮫人不僅長相奇特,而且俱是身材婀娜火辣,最為奇特的是,她們的身子自臀部以下,居然沒有雙腳,而是一條金燦燦的尾巴,不斷地扭動著。
只是這些鮫人身體柔弱,滿臉愁容,此時被人把玩猥褻,一個個都是布滿淚痕,無力的抵抗著,甚至還能聽到一陣陣令人心碎的哀泣之聲。
這些權貴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真是完全不顧他人他族的感受和死活。陸機不禁又是一皺眉,對這窮奢極欲、阿諛奉承的‘名士’生活更加失望了。
陸機走向石崇,后者正用一雙肥膩的大手在一名較弱的鮫人懷里上下其手的亂摸著,那鮫人瑟瑟發(fā)抖的用眾人聽不懂的聲調哀求著,一顆顆晶瑩的淚滴如同斷線的珍珠一般從她眼角滑落。
“士衡,你家有什么事嗎?若不是十萬火急的大事,盡可不用管它,先享受當下再說,我已特意吩咐,給你留了一個最美艷的,還沒被人開苞過呢!你也來品品這異域的鮫人,與我們華夏的女子,有何不同之處,嘿嘿?!笔鐫M臉淫靡的笑著。
“季倫兄,實是不巧,家中的確出了大事,我不得不馬上趕回去處理,就先行告辭了?!标憴C也不愿多言,淡淡的一作揖,就回身走去。
“唉,士衡,你這……起碼嘗一口再走??!”石崇著急的挽留道。
“實在抱歉,事關重大,我必須趕緊趕回去,容我日后再向季倫兄告罪?!标憴C說著,頭也不回的拉上一旁還正盯著美艷的鮫人目不轉睛的看個不停的陸云,朝外走去。
“唉,都什么事嘛,太不會享受了,虧我還給他留下一個最清雅的,真是掃興?!?p> “季倫兄,你擔待一下,看士衡的樣子,說不定真是家中有要事?!?p> “季倫,別理他,人家講究名士風度嘛,剩下那個,待會本世子一并替你開苞?!?p> 只聽得石崇、左思和賈謐等人還在身后議論道。
……
陸機拉著陸云走到屋外,只見已是明月朗朗,星河在天。
“兄長,這么急匆匆的告辭而出,家中到底出了什么急事呢?”陸云望著一臉鄭重的陸機,不解的問道。
“士龍,朝廷任命了我一武職,明日我就要隨軍出征了,今后家中大事,可都要靠你撐著了。”陸機微笑著望了這日漸挺拔的弟弟一眼,淡淡的說道。
“啊?”陸云一臉吃驚的張大嘴把。顯然他也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夜風簌簌的吹了過來,陸機不再答言。他抬頭望了望天邊熠熠的星河,眼睛里滿是希冀和憧憬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