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垂掛的一顆雨滴掉下來,打在石階上散開,湊巧成為一朵花的形狀。
屋子里安靜了很久,蘇歧看著蘇落白,久久不言語,對于蘇落白的揭示也好,質問也罷,他內(nèi)心或有波動,面上平靜如許。
像他這樣的人,心間若無城府,手上若無血案,如何走到今時今日?如何屹立朝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到了他這種地位,任何的質疑和指責,似乎都不過分,或許還很貼切。
良久之后,他才向蘇落白道:“旁人和我說這種話有兩個結果,第一是永遠開不了口,第二永遠無法在我面前開口,你不一樣,你有恃無恐。”
蘇落白:“我說過無意與你跟蘇弈為敵,我只是不愿看你們?nèi)f劫不復?!?p> 蘇歧:“如果我說是,你待如何?幫著李容若殺了我?”
蘇落白皺眉,蘇歧竟也會說這種類似賭氣的話?是她說中了蘇歧不為人知的陰暗面,還是她作為女兒,觸及了蘇歧作為父親的底線?
蘇落白決定再向前逼迫一步:“我會盡全力阻止?!?p> 蘇歧聽罷,依舊是如水的臉色,即便蘇落白這么說,他也不會讓人看出絲毫的內(nèi)心波動,這么多年,他早已不會讓情緒爬到臉上。
之前蘇落白認為的“氣話”,不過是他刻意為了試探蘇落白的偽裝。
在他面前,無論蘇落白、李容若還是蘇弈,都顯得稚嫩。
既然知道了蘇落白的態(tài)度,他便娓娓道來:“我十五入仕途,十六登朝堂,年少時野心勃勃,一去已有四十余年;自你母親去世之后,我亦不知心性磨滅幾許……”
蘇落白:“自阿娘去世之后,你變了很多,不只是蘇弈,與我跟蘇落衡幾乎不曾說話,特別是真心話?!?p> 蘇歧苦笑:“這么多年來,這算你我之間首次交談。”
蘇落白:“……”
就算她嫁給李容若時,蘇歧也只是寥寥數(shù)言,像今天說這么多,的確難得。
蘇歧:“你的問題我沒法告訴你答案,為了蘇氏一族,我走的這條路本就不干凈,至于虧欠誰,對不起誰,我已盡最大能力彌補,若細究怨恨,用我這條命也償還不盡。”
蘇落白:“蘇落衡說你為了蘇家的榮譽和蘇弈是一路人?!?p> 蘇歧:“蘇弈是我教出來的,他有我年少時的影子,甚至比我還要決絕?!?p> 蘇落白:“經(jīng)過燕北的事,我倒覺得蘇弈與原本想象不同,他的愿望是燕北太平,我想他也不愿帝京生亂。”
蘇歧:“為了更長久的太平,他會主動令帝京生亂?!?p> 蘇落白愕然,“你們到底要干什么?”
蘇歧:“不管做什么,我都為了蘇氏一族的利益著想,蘇弈也是?!?p> 蘇落白:“不惜天下大亂?”
蘇歧并不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道:“你回去告訴李容若,我會盡全力支持他做太子,直至登臨帝位;他要想算賀蘭秋水的帳,等他做了皇帝,我自會如實相告,另外……”
蘇歧放低了聲音,顯得言不由衷又無可奈何。
“你別把事情想得太簡單,皇宮的水深不見底,我也有看不清的時候?!?p> 說完這句,蘇歧向蘇落白揮了揮手,說道:“今日言盡于此,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