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秦府的門,朱雀問道:“大哥如何適逢其會,正好在秦家找到官銀之際在此?”
汪九成說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場所,咱們找個地方,邊喝邊談?!?p> 汪九成不騎馬,朱雀也只好把馬牽著,兩人徒步來到不遠的一家酒樓,朱雀將馬交給店家安排,兩人入了包廂。
落了座,汪九成不答朱雀剛才的問話,先問道:“為何你會覺得他們報官不妥?”
朱雀說道:“我也是隱約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既然耗費心力,將這許多銀子放入秦家后院,不可能就這么罷休。秦家交官的十一萬兩銀子,比之失銀的十七萬兩,還少了六萬兩,不知道他怎么解釋。”
汪九成微笑道:“何用解釋少了的六萬兩,只需能說清他家里憑空出現(xiàn)的那十一萬兩銀子便成,關鍵是他能否說得清?!?p> 朱雀遂告訴他今日在老君廟與白蓮教人會見的經過。汪九成聽說背后主使者是王爺,大感詫異,也覺得此事還是及早抽身為妙,跟著感嘆,世上不平之事何其多,并不是每件事都能有好的結果,二人能做的,唯有盡心盡力而已。
這沈青云落到如此地步,也是無奈。
朱雀說道:“汪大哥,不瞞你說,我想劫獄,將這沈青云救出?!?p> 汪九成說道:“可是你就算救出了他,難道此事便罷了不成?官家自然會另找其他人頂罪,可能冤枉的更多,何況,此事風險很大。”
朱雀想想也是,不能為了救沈青云,再陷入其他無辜。
一時二人相對無言。
朱雀打破沉默,說道:“大哥如何得知秦掌門家里出現(xiàn)銀子之事,又恰好去了他家?”
汪九成說道:“昨日午后,一名丐幫弟子發(fā)現(xiàn),城里太白酒樓上出現(xiàn)一名陌生男子,相貌與秦翻羽所描述的段玄機差不多,得此消息,我便立刻趕了過去。到了太白酒樓時,看到此人在二樓靠窗的位子獨自飲酒,我在他對面坐下,我還沒說話,他卻一眼就看出我的身份,說道,汪大幫主光臨,恕小弟不勝惶恐,未能起身迎接,我先自罰三杯?!?p> 頓了一頓,汪幫主接著說道:“但凡我見過的人,絕不會沒有印象,此人確是未曾謀過面,卻一眼看出我的身份,我卻連他是何人都說不上來?!?p> 朱雀聽他講得甚奇,留心聽著。
汪九成說道:“此人喝過三杯,接著說道,你們丐幫有數(shù)萬幫眾,死了區(qū)區(qū)幾個人,幫主就不辭辛勞,親臨查探,讓小弟敬佩。我說道,就是死了一個兄弟,丐幫上下也要追查到底,這都沒有什么。不知兄臺如何得知此事?要知道此事有諸多蹊蹺,在尚未查明之前,除了丐幫自己,鷹爪秦家之外,知道的人并不多,除非是兇手自己?!?p> 朱雀點了點頭,此事自己和樂家莊的人也曾聽秦翻羽說過,不過樂家莊現(xiàn)在被燒成了白地,而自己又沒對別人說過,此人確有很大的嫌疑。
汪九成道:“這人看我語氣不善,苦笑道,不用懷疑,不是我做的。我之所以會知道此事,實屬偶然。我道,愿聞其詳。此人說他名叫鄭乙未,家在開封,其父乃鄭年?!?p> 朱雀脫口而出:“是人稱刀里乾坤的鄭年?”
汪九成說道:“不錯,此人就是鄭年的兒子。我道,久仰令尊刀法蓋世俠義蓋天,恨無機緣以睹風采,不知閣下如何得知我?guī)托值鼙缓χ拢考戎巳四耸青嵞甑膬鹤?,我疑心去了大半?!?p> 朱雀點了點頭,鄭年刀法蓋世,江湖中人對之敬服,卻非僅是出于他的刀,而是在他的人。
鄭年為人剛直,即不趨炎附勢,也不仗勢欺人,鄭家是開封第一世家,平時多做行俠仗義積德行善扶微救寡之事。
據(jù)傳八年前黃河決堤,他曾帶著親友前去救災,去時十九個人,只回來十二人,那七人自是因為洪災猛烈,為救人而死。
回來的人也大都都患了病,休養(yǎng)了半年多才痊愈,別人問起此事,他只輕描淡寫地說道,如不能濟微扶困,我輩習武何用?這只是份當所為,不值一提。
平日里所做的俠義之事更是不勝枚舉,所以,江湖上雖說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但鄭年兒子所言,誰都不會認為他會說謊。
汪九成說道:“這鄭乙未說道,由于鄭家家規(guī)嚴厲,所以,從不允許子女做出有辱門楣之事,雖然沒有具體所說有辱門楣指的是何事,可是仿佛大家心里都有一桿秤,一個判斷的基石。誰都不知道如果做了有損鄭家聲譽的事,會有什么后果?!?p> 朱雀知道,凡是名門望族,都有這種維護家族聲望的傳統(tǒng)。但鄭乙未提起此事,難道他自己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此事又怎會和丐幫幫眾被害一事有了關聯(lián)?
汪九成嘆了口氣,說道:“接著鄭乙未說了他的遭遇。”
當時婚姻講究門當戶對,鄭乙未到了娶妻年齡,鄭家給安排了開封一戶周姓人家的女兒,也是武林中人,而且知書達理,和鄭乙未正是門戶相當。
但鄭乙未卻堅決不同意,因為他已經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可是他又沒辦法向家里說明此事,因為他愛上的是魔教中人,償若此事傳出,江湖上定會嘩然,堂堂正派中人會和萬惡不赦的魔教牽連,鄭家的臉面都會被他丟光。
因為鄭乙未說不出所以然,總之就是不同意這門親事,連面都不愿意見,導致鄭年認定他是無禮取鬧,狠狠地將他臭罵了一頓,鄭乙未正好借此理由離家出走。
他喜歡的魔教的女子名叫厲影月,是魔教護法厲戰(zhàn)的女兒。
他和厲影月是兩情相悅,此次離家之后,兩人一路向東,來到江南。
鄭乙未如此不告而別,還和厲影月雙宿雙飛,等同私奔,這在鄭家絕對是不能允許的行為。
鄭乙未怕父親找到自己,開始的一段時日,和厲影月白天待在旅店里,晚上出來游玩,竟沒遇到鄭家來尋找自己的人,逐漸的鄭乙未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二人在外過了幾個月的神仙生活,但鄭家暫時找不到鄭乙未還不算什么,可魔教護法厲戰(zhàn)幾個月見不到女兒,也在四處找她。
這日,一個魔教的教徒看到了厲影月,當天晚上就有一批魔教的教眾趕來,一邊將二人囚禁,一邊飛鴿傳書厲戰(zhàn),厲戰(zhàn)趕到后,看到女兒竟和一個陌生男子同住一屋,戾氣大發(fā),要將鄭乙未殺死,厲影月死命護著鄭乙未,讓厲戰(zhàn)沒有辦法,只好先強行將女兒帶了回去。
鄭乙未為了從厲戰(zhàn)手里救出厲影月,暗中跟著魔教的人,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厲戰(zhàn)父女的蹤影,反而見到一個叫段玄機的人,誆騙了丐幫的幾名弟子,帶到偏僻處,一一殺死,又搬入了城郊的房子里。
鄭乙未見到這段玄機武功高自己太多,如果前去阻止,只會白白搭上一條命,只得在暗中躲藏不出,不過這和鄭家的俠義行徑有些相左,為了彌補愧疚之心,也為了尋找厲影月,他四處查探魔教中人的事,發(fā)現(xiàn)了很多古怪的事,他都想不通原因.
但隨著他窺視的事情越多,漸漸地,他發(fā)現(xiàn)魔教在做一件大事,準備在中原攪風攪雨。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鄭乙未帶著汪幫主前去一家魔教的巢穴。
巢穴位于南京城外的茅山,離常州府城并沒有多遠,二人快馬奔馳,半日即到。到了附近,天色已晚,鄭乙未向汪九成指明了魔教的落腳處,乃是茅山山腰間的一處洞穴,外面只有一名魔教徒眾守著。
汪九成讓鄭乙未在外等著,他一人前去查探。
汪九成輕功高絕,從洞頂潛形匿跡進入魔教的洞窟,看守之人竟毫無察覺。
進入洞穴深處,汪九成在一塊凸起的石頭后面隱匿起來,伸頭看去,洞窟里有數(shù)十名魔教分子。
魔教中的人,有的鼓起爐火,正在燒練丹藥,有的站在一邊配制藥方,有的坐在一邊休息說話,還有一批魔教教眾正在試吃丹藥。
這些丹藥吃下去以后,幾個教眾立刻變得力大無比,全身肌肉鼓脹,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毀滅的力量,桌子椅子在他們手里,仿佛紙扎的一般,紛紛被毀壞。一些未服丹藥的教徒拿著刀劍向他們身上砍去,卻連一絲傷痕都沒有留下,比之練了多年的金鐘罩鐵布衫還要厲害,汪九成看得暗暗心驚。
可是,不到一個時辰,這些吃了丹藥的人全都口噴鮮血不止,所噴出的大量的鮮血讓人觸目驚心,直到吐不出血為止。
原來服藥后的人肌肉虬結,吐完血后卻又枯瘦如柴,倒斃身亡,仿佛被吸血鬼吸凈了精血。
幾個魔教的長老在一起研究丹藥的配比分量問題。
汪九成見魔教中人試藥都用自己教中教徒,而且不惜他們死去,不僅沒有一絲哀戚,反而還要繼續(xù)試煉下去,如此視人命如草芥,實是殘酷異常。但更詭異的是教眾明知試藥會死,還都躍躍欲試,渾沒一絲害怕。
汪九成不欲打草驚蛇,繼續(xù)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