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盛世華嫁,親眼看著他用十里紅妝,結(jié)實安心的臂彎將軒轅博悅抱上了花轎,親耳聽到他說出: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愛情豪言,將他們的愛昭告天下。
那一刻她笑意盈盈的滿臉祝福,破碎的心卻在愛與恨之間滴血煎熬,身為雨中家族的大小姐她必須為家族犧牲,她不能任性自私,只能包容、隱忍、成全,大度,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她無數(shù)次的告訴自己:只要他過的開心便是最大的幸福,可是失去了他,她的幸福又在哪里?她的快樂歡笑又何處去尋?她是愛他的啊,可惜種種內(nèi)在外在的困境夾擊之下,她卻不得不主動放棄那一場上天安排的造化,心里裝著你,卻無奈嫁給他,這又何嘗不是女人最大的悲哀。
她怎會愿意將五歲的凰兒只身放入護國寺,女兒家的名聲清白何其重要?誰又知道她強迫自己喝下催生藥的那一刻心里到底有多痛?可是那個時候她傾心守護過的雨中家族只帶給了她四個字:好自為之,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她將對雨中家族的渴望和怨恨全部壓在了心底。
她這一生從出生開始就是一場悲劇,面對愛情,她愛過、恨過、怨過、惱過、成全過,卻始終忘不了桃花林初次相見他輕柔的一句‘小姐,你還好嗎?’給過的片刻溫暖;面對親情,她笑過、哭過、酸過、甜過、等過、哪怕下跪過,卻始終敵不過現(xiàn)實的無奈,家族的責任和歲月的無情。
如今她的身體垮了,念想沒了,心也徹底冷了,這些年她空守在芍藥居,每天面對著熟悉的孤獨,熟悉的冷漠,身體里是那種從及笄起便熟悉到骨子里的疼痛,她早已走完了天堂到地獄,希望到絕望的人生之路,可惜她依舊不想輕易去死,如今她費盡心思、心心念念的女兒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明知已經(jīng)成了她的軟肋,她仍想自私的想多看她幾眼。
“娘:凰兒會永遠陪著你,你要相信凰兒?!贝藭r此刻雨中天璃的神色分外復(fù)雜,有對往事的回首和留戀,仔細看也不難發(fā)現(xiàn)她眼底深處的愛戀和遺憾,而凰舞看到的卻只有滿目瘡痍的一顆心和深深的絕望,她突然就有些害怕,心里莫名就覺的娘親的絕望不是來自于生死和愛而不得的遺憾,而是更為恐怖的存在,那是什么?她不想也不敢去深究。
“凰兒:是娘連累了你。”雨中天璃滿臉清淚,緩緩閉住了空洞的眼睛,這些年她一度對這個世界很絕望,她恨,恨那些上位者的殘忍無情和卑鄙齷齪,恨上天的不公,更恨自己的弱小無能,她救不了自己的夫君,保護不了自己的女兒,到如今連一線生機她都為自己求不到,她好恨,好恨。
“娘:你說什么呢?你是想讓凰兒自責難過死嗎?是凰兒無能沒用,讓那些人擾了娘親,我,我什么也不求,只求你能一直陪在我身邊,這個屬于母親的懷抱我渴望了太久太久?!被宋韬苌俾錅I,可是剛才感知到雨中天璃心中的無奈和悲切,她卻忍不住想要陪著她一同落淚難過,這份母愛她確實渴求了太久,前世今生兩輩子才換來了一個懷抱,她不容許就這般失去,她也很自私,明知道娘現(xiàn)在生不如死,卻依然盼望著她活的久一點,再久一點,可是她又舍不得將她帶進陰陽空間,她不忍這樣生不如死的痛苦和煎熬,在那里被無限放大到三十倍,她該怎么辦?這個選擇好難。
“姑姑,表妹,求你們別這樣好不好?若讓那只黑狐貍知道因為我的到來會讓他的岳母大人和親親小娘子如此難過痛苦的話,他一定會剝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喝了我的血,碎了我的骨髓的?!庇曛袩钊A一臉委屈,可憐兮兮的看著抱頭痛哭的兩個女人弱弱的哀求道。
他知道雨中家族對姑姑一家的事情并不上心,否則也不會讓表妹流落到護國寺那么多年無人問津,可是他不同,姑姑待他親如骨肉,那只腹黑狐貍更是他的生死兄弟,于情于理他都會想盡辦法保護好表妹的周全,更關(guān)鍵的是有那玉麒麟在,這奉天大陸根本就沒人能傷害的了表妹好不好?她們兩母女這番哭哭啼啼到底是不相信誰?。亢眯娜?。
“噗呲,我家鳳妖孽又不是魔鬼,哪有那么恐怖?”凰舞瞬間破涕為笑,看著雨中燁華笑道,雨中家族的支持她不屑要,也不會去爭取,沒有什么比自己的強大更有安全感和說服力,不過這個表哥是真心很不錯,她認下了。
“是啊,騰兒那么乖?!庇曛刑炝Щ艁y的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應(yīng)和了一聲,剛才是她失態(tài)了,鳳王府雖然近些年落敗了不少,那底蘊又豈是一個凰家能比的上的,有騰兒在,她確實無需擔憂太多,何況她家凰兒本來就不弱。
“哎,沒想到一段時間不見,那只可惡的玉麒麟已經(jīng)妖孽到如此地步了,竟然只是提了一個名字,便有如此大的威力,本少很是傷心,我要出去看看張嬤嬤準備了些什么好吃的,我披星戴月,風(fēng)塵仆仆的趕來,飯還沒吃一口呢。”雨中燁華滿臉怨氣的走了,看著那道筆直的背影由清晰逐漸開始模糊,母女兩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輕笑出聲。
“娘:定國將軍府的中饋在誰手中?傳承百年的財富在哪里?藏寶室的鑰匙在哪兒?咱家的銀子在哪里?”凰舞承認自己也是個小肚雞腸之人,如果凰清楓今日沒有威脅逼迫她,也許她會留些時間給他,但是現(xiàn)在?呵呵,她一個子都不會留給他,別怪她凰舞心狠無情,怪只怪他凰清楓太過不識抬舉,先發(fā)制人這一招,她凰舞一向運用的很好。
“鑰匙和房產(chǎn)、地契全在張嬤嬤那里,養(yǎng)軍隊是個燒錢的活,將軍府的財富倒也沒有留下多少,不過凰清楓手中有些私藏,這些年他占據(jù)著定國大將軍的身份,有些事我也不能做的太絕?!庇曛刑炝Р幌脒^問凰舞想做什么,反正那些東西遲早都是留給她的,也是她的嫁妝。
“娘:現(xiàn)在的將軍府已經(jīng)風(fēng)雨飄零,凰清楓隨時有可能狗急跳墻,那些產(chǎn)業(yè)與其進了貪官的腰包和龍家的國庫,不如我們提前處理了怎么樣?”凰舞決定玩死凰清楓,她要讓他如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讓他全家都不得安寧。
“東西都是死物,你自己看著處理吧,你說的對,凰清楓只要脫了那張人皮面具,隨時都能銷聲匿跡,我們要做好預(yù)防措施?!庇曛刑炝抗庖涣?,只覺的女兒這招金蟬脫殼用的不錯,只是定國將軍府忠心為國,傳承百年最終還是落了個欺君的千古罵名,仔細想想那些被龍家害了一代又一代的祖宗也是不會介意的吧,不過介意又有什么用?他們?nèi)绻修k法又怎會個個慘死?直到死不瞑目。
“他當年選擇用爹爹的身份,無非是為了富貴榮華,如今眼看著權(quán)勢地位即將崩塌,那他定會轉(zhuǎn)移財產(chǎn),這樣他在脫身后至少能保證下半輩子的衣食無憂。”不是凰舞陰謀論將人想的太壞,只是面對這么個無解的死疙瘩,十個人中定有九人會是如此選擇,她相信凰清楓也不會例外。
“如果他到最后一無所得,將一切說出去怎么辦?”雖然凰清楓不像個能豁的出去的人,但是這一步也不得不防。
“那正好,咱們也可以反咬他一口,說他為了一己私利毒害了爹爹,威脅咱們孤兒寡母,我在護國寺生活了十年和娘親如今的身體狀況就是最好的證據(jù),雖然龍皇對事情的真相心知肚明,但是那時候定國大將軍被人謀殺的消息已經(jīng)傳的沸沸揚揚,人盡皆知,那個高高在上的龍皇正需要一個替罪羊,凰清楓的下場將會更慘。”
凰舞將一切看的很透徹,分析的頭頭是道,這是一步生機渺茫的險棋,不知凰清楓有沒有魄力?敢不敢賭?不過在這之前她得先把他這些年培養(yǎng)的勢力全部拔除掉。
“凰清楓和這個形同虛設(shè)的將軍府終歸好處理,反正也沒什么可留戀的,娘最擔心的還是那十萬凰家軍?!庇曛刑炝лp嘆一聲,只覺的當時從大將軍手里接下了這塊兵符,就是接了一個爛攤子,如今倒有些尾大不掉了。
“娘:凰家軍我自會處理,當今若逼的狠了,我就和鳳妖孽造反。”凰舞冷冷一笑倒有幾分輕狂之感,雨中天璃不禁莞爾,她們骨子里流的是夢氏血脈,又怎能沒有幾分雄霸天下的野性,她想如果換位一下,她會和女兒一樣的選擇。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娘一定全力支持你,不過暗箭難防,你要多加小心才好?!庇曛刑炝ПЯ吮Щ宋瑁行啙岬难壑谐似届o安然,似乎連無奈、怨恨等不良情緒都消融不存在了,她想: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精力考慮太多,也許得過且過,在時間之下茍且偷生,才是她最該做的吧。
“謝謝娘,你就等著看好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