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堪從病房里出來的時候,摔門的聲音響徹整個樓層,驚的走廊里的護士和病人嚇一大跳,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投向那個滿臉陰霾怒氣騰騰眉宇間寒氣駭人的高大也妗貴的男人。
而那個男人讓人很容易誤以為他不是從病房里看望完病人而是從什么不可饒恕的地方經(jīng)歷了不可原諒的事情。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用解釋什么。”當承堪因閔初瓷隱瞞病情而直截了當?shù)馁|(zhì)問時,閔初瓷確是一臉輕松愜意的表情。
仿佛他們之間談?wù)摰闹皇且粋€很普通很平常的事情。
當承堪從王家那里得到閔初瓷已經(jīng)昏睡三天的消息后,他放下手中所有事情不顧一切的飛奔到醫(yī)院來看她。當他緊緊抓著她的雙手因為過于激動過于不可置信,從而使聲音變得微微顫抖。他告訴她,已經(jīng)在聯(lián)系最好的醫(yī)生,無論是國內(nèi)的還是國外的。
他甚至用一種無比堅定的口氣告訴她她的病會治好,卻被她簡單的一句話直接擊潰所有的奇跡出現(xiàn)的可能性。
“承堪,你別傻了,我的病好不了?!彼龥Q絕又平靜的把他打回現(xiàn)實,又殘忍的挖出了他自欺欺人的事實。
“別自欺欺人了好么,沒人能治好,誰也不能?!彼犚娝V定的說,聲音比平常小了很多,近乎彌漫,像是說給他聽又像是說過自己聽,他從她略失焦的眼睛里看出了認命。
那瞬間,在承堪看到閔初瓷認命的那一瞬間,他從來沒有那樣的懼怕失去一個人,他親吻著她的手,起身將她箍在溫暖厚實的懷抱里,急切的證明著,“會好的,相信我,一定會好的,一定會?!?p> ?“相信你?要我被騙子騙過一次之后再繼續(xù)被騙一次?”懷里流出女人冰冷的嘲諷,承堪卻出奇的好脾氣。
“相信我,只是血液病,會治好的,國內(nèi)不行我就送你去國外?!彼雸远ㄟ@個希望,并且把希望傳遞給她,一雙抱住她的手臂出乎本能的收緊,往日鎮(zhèn)定沉靜的英挺的臉緊繃出一目了然的恐慌。
那是來找自承堪內(nèi)心深處對一件即將失去的珍品的害怕與無措。
誰都不能不承認的是,在上天面前,有的時候,無論貧窮富有,人的力量始終微乎其微,薄弱到束手無策。
閔初瓷掙脫不開承堪的桎梏,反而被越箍越緊,她索性放棄掙扎,嘲弄的抬起頭,秀眉挑出嘲諷,讓他清醒,“你知道,那是血癌。”
一句話,果斷決絕,像監(jiān)斬官扔出斬首令時的毫不眨眼,像劊子手的手起刀落,沒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一句話,斬斷了承堪的希翼,同時也挑起他的怒火。
“那你要我怎么辦,看著你去死嗎?”承堪猛然推開閔初瓷,從椅子上跳起來,居高臨下,怒氣騰騰的吼道:“我有足夠的錢,為什么要放棄治療的希望?”
閔初瓷也不甘示弱,大聲的質(zhì)問道:“如果你承堪今天是一個每個月拿了工資交完房租水電費就一窮二白的窮光蛋,你還會這么說嗎?你會管我嗎?一個只是情人,只是滿足你偷腥的對象,你會嗎?”
殘忍的笑容自閔初瓷不屑的嘴角生根,一點一點漾開在整張形容枯槁的臉上,越來越陰森,血腥,像是被詛咒過一樣,就連原本笑起來錦上添花的梨渦此時落在承堪眼里都像一張血盆大口。
由于需要仰視承堪的緣故,閔初瓷一雙眼睛睜得格外大,眼白部分是眼珠的兩倍,等待回答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承堪迎上她的目光,怒氣稍減,“沒有如果,錢是個好東西,正好我有那么多。”
閔初瓷只覺得胸口被一攤濃稠的水泥堵住,結(jié)果水泥變硬,不僅堵到令她快要窒息,堅硬的水泥塊還咯的肉一陣抽痛,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說白了你承堪不就是個自以為是的變態(tài)狂,發(fā)展還是結(jié)束,存在還是消失,你近乎扭曲的力求任何東西都要在你的掌控之間,可世界上從來就沒有耶和華,你承堪也只是一個凡人,也會有你掌控不了的事挽救不了的人。”無論過去還是現(xiàn)在,習(xí)慣被人仰視的承堪永遠把自己擺在一個令人望而卻步的高度,自顧自享受著高處不勝寒的榮譽感,自顧自俯瞰并且插手別人的人生。
不,不應(yīng)該用人,在閔初瓷看來,承堪把其他人尤其是女人當做玩弄的小丑而已,并對此樂此不疲。
很多時候,總是你越在乎的人越不能隨便開口,親密的人嘴里吐出來的刀子銳利如鋒,輕而易舉的將對方的心捅出血淋淋的大窟窿,窟窿里其實不只有血,還有膿,還有毒瘤,還有無法流出的淚。
承堪從沒想過在閔初瓷的心里他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也從沒有人可以把他貶的這樣低,低如糞土。
他不會為任何人破例,絕不容許有人這樣謾罵,從前不現(xiàn)在依舊不容許。
“好!可以啊,閔初瓷,”承堪一把踢翻腳邊的椅子,恨恨的冷笑著,良久,迅速斂去那嗜血的笑容,咬牙切齒的說,“據(jù)我所知這病磨人,不會一下就死,過程痛苦著呢,你最好像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勇氣可嘉,你怕死的時候一定不要告訴我,免得讓我不安?!?p> 思緒漸清晰起,閔初瓷倔強清冷的模樣還在承堪腦海里揮之不去,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擋住去路的女人更加令他煩躁不堪。
“讓開?!背锌暗哪抗獗?,他并不想與她有任何糾纏。
“你不應(yīng)該來這?!焙稳緮Q眉看他,一直在李名深身邊做事的何染對高寒還是有幾分了解,高寒狠辣決絕的同時又有極大的底線,她的包容力和忍耐力亦非常人所及,也因此她才能憑借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同時在幾個圈子里立于不敗之地。
絕對不是善茬。
“關(guān)你什么事?”承堪一個眼神都不想給何染,這個曾經(jīng)被李名深用來色誘他的女人。
“你要結(jié)婚了不是嗎?”何染有些語重心長的說,“不如就此放了初瓷吧,你再不放手,她所剩不多的時間里可能不得安寧。高寒,你的未婚妻,要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要么,,,,”
承堪打斷她的話,嗤笑一聲,“你三天前流的孩子的生理上的父親是房地產(chǎn)界出了名的怕老婆啊,要是被他老婆知道有女人懷過她老公的孩子,那結(jié)果,”他意味深長的嘖嘖兩聲,“我記得上一個好像是個空姐來著,就被他老婆往下面塞了裝了開水的玻璃瓶吧,李名深給你任務(wù)之前有替你想好解決辦法么?”
說完之后,承堪明顯看到何染身體一僵,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承堪的往前一步與她錯身而過時還不往低頭輕輕在她耳際嘲諷,“你說你碰上個爛泥扶不上墻的前夫后又碰上吃人不吐骨頭的老板,這兩人隨便一個就可以把你拆骨入腹,與其在這多管閑事還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
噴灑在耳邊的溫熱氣息驟然消失,何染轉(zhuǎn)過身看著承堪離去的背影,一時,心如千斤重,重的她整個人下意識往回倒去。
身體接觸到冰冷的地板磚的那一刻,何染閉上眼近乎絕望的想,要是這次死了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