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既然敢讓他過來,便有這自信!”
聽他這般說,棲梧才發(fā)現(xiàn)今日的他換了個遮了上半張臉的皮質(zhì)面具,比之前的鬼面清爽了許多。
冷不防對上他的眼,棲梧無奈吁了口氣。
他這是不給她退路?。?p> 將手中的手爐遞給金戈,棲梧轉(zhuǎn)著輪椅,隨著車輪“轆轆”來到桌案前。
沙盤擺開正是北狄疆域,棲梧大致看了一下,莞爾道:“半年前我還聽說白狄王身患惡疾,白狄諸子伺機(jī)奪嗣,沒想到短短半年,大王子便被自家兄弟逼到如此田地了嗎?”
“你認(rèn)識本王子?”王子姮央瞠目,顯然有些意外。
可剛一問出口又覺不對,這樣相貌,又不良于行的,他若是見過定不會忘記。
左右思量一番,便看向金戈。
其他人自然也是這般想,若不是金戈路上與“他”通了氣,白狄王子嗣眾多,與楚堯交好的也不止姮央一人,“他”豈會這般篤定他的身份。
見眾人皆看向自己,金戈忙擺擺手。
“我可什么都沒說!”
金戈是個粗人,上陣殺敵還行,若說心眼卻是不及在場幾人,又豈敢班門弄斧。
見他那樣也不像說謊,姮央更覺稀奇。
“呵,神了!你這小兒倒是說說,怎么就認(rèn)出本王子了?”
“王子,這位可是我家主公親封軍師大人,您這般‘小兒’‘小兒’的喚著,怕是不妥?!壁w顯之畢竟是文人出身,最是不喜這般看似親昵實則輕慢的語氣。
被他這么插了一句,姮央有些赧然。
“大王子可想聽聽棲梧的見解?”棲梧問到。
三師兄曾與她說起過這位傲慢自大的白狄大王子,當(dāng)時他們幾兄弟還曾打賭這幾位王子誰會敗得最慘,三師兄與她都壓了這位大王子,畢竟以他這性子定會被兄弟孤立,說不定還會合力先將他拉下!
眼前這人短短半年便被逼到與秦國相連的一處高地上,恐怕不只被一人針對,不然也不會孤立無援到只能求到楚堯這里。
如此種種再合上年紀(jì),便不難猜出他的身份。
當(dāng)然,她自然不會告訴他這些,與其弄得兩相無趣,還不如直接便翻過這頁。
“好,你倒說說,本王子且聽聽!”他倒要看看,這小兒是不是故弄玄虛!
“如果棲梧沒猜錯,如今是二王子得了實權(quán),他向來與各部落首領(lǐng)親近,又握有重兵,確實不好對付?!?p> “大王子如今只剩這一處險地自守,若出了這天險恐怕便不堪一擊了!”棲梧指著唯插了一柄紅旗之地說道。
“今日大王子可是來秦國借兵?”
姮央愕然。借兵之事明明只有在場幾人知道,“他”又是如何得知?
看他的表情,棲梧知道自己猜對了。
“而今正是我家主公大展宏圖之際,一兵一卒皆有大用,不知大王子要如何說服我家主公勻出兵馬助你?”
此話一出,連楚堯不禁若有所思的看向她來。
“呵,這話適才主公才說過,莫非你們還真心有靈犀?”
“閉嘴!”趙顯之拐了金戈一胳膊。“這叫英雄所見略同,粗人便是粗人!”
“甚好甚好!”姮央拍了下大腿,興然說道:“君上說起你來本王子還不信,這回你可要好好幫本王子想想對策,良駒美人隨你挑去!”
棲梧疑惑的看向楚堯,似聽不懂這人話中何意。
她向來胸有成竹,如今這眨巴雙眼一臉不解的模樣竟看著有些憨然,楚堯不禁看笑了。
“軍師大人有所不知?。【嫌彩且就踝酉氤鲆徽f法才肯出兵,唉!若想得出來,本王子又豈會在這?”
“好在君上仁慈,為本王子引薦了你,道是你這里興許有兩全之法!”
棲梧頓覺哭笑不得,這是把她賣了嗎?大王子已成頹勢,要翻身本就不易,聽楚堯的口風(fēng)也是不想將兵力浪費(fèi)在這人身上!
然而,比起那二王子,對楚堯來說是,大王子更適合作為新的白狄王,畢竟一位平庸自大的白狄王自然更容易控制。
所謂“安內(nèi)先攘外”,身在其位倒確實該為他出出主意。
棲梧如是想著,便訕然說道:“兩全之法倒沒有,不過能幫上大王子的,我倒想起一人!”
“誰?”
“赤狄王姬升!”
姮央呲聲,似聽了天大的笑話。
“那姬升可巴不得殺了本王子,赤狄會幫白狄?你這話讓草原上的孩童聽了都得笑死!”
棲梧搖頭。
這廝又自大了不是?!
那姬升要除去之人,就算將他那幾十個兄弟都排上,他興許還排不上號呢。
“大王子可聽過一句‘借刀殺人’?”她可不想與他討論“笑不笑死”的問題,直奔主題說道。
“赤狄與白狄爭奪多年,他可不希望白狄有一個足于團(tuán)結(jié)各部落的首領(lǐng),來與他抗衡。只要赤狄有一個聰明人在,便不會讓二王子坐上那個位置!大王子只需傳個信,便可借赤狄之手除掉二王子,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事,大王子還不會做嗎?”
大王子蹙眉,覺得“他”說的似有道理,又好像有些不對,可具體哪里不對他又說不上來!
棲梧暗暗冷笑,只要有一分私心在,他自然想不到她這一計的弊端。
二王子如今的實力,姬升自然可以將他吃下,可也是傷敵一千自損過半。而白狄這邊一旦大權(quán)落在大王子手里,定有許多不服之人,各部落若形同散沙,以大王子這有限的才智定要回頭找秦國相助,那時白狄便是楚堯手中的刀,為了與赤狄形成平衡,就得受楚秦控制!
棲梧的話到這份上,楚堯也大抵能想到這些。
棲梧這計若能成便是“一箭雙雕”,這短時間內(nèi),北狄怕是自顧不暇,倒是除了他的后顧之憂!
“那姬升若想得到這層厲害關(guān)系早動手了,又豈會等到現(xiàn)在!”二弟的聲望也不是一日半日得來,姬升要除,早就將他除了!
“所以要有個人去與他挑明厲害,讓他知道二王子如今再不除去,便會養(yǎng)虎為患!”
“你們的人去?”
總不會讓他去吧!這通敵之事若以后被其他部落頭人知道,他還怎么坐穩(wěn)那白狄王位。
“赤狄并不信任楚秦!”秦國怎么會去趟這趟渾水?!
“那還有誰?”這不行,那不行的,“他”說了不等于白說?!
“人在低谷的時候,身邊總有幾個想另攀高枝的,白狄赤狄百年前也算一家,有那么一兩個叛逃過去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王子算是聽明白了,這計倒是好計!
被“他”這一通說,秦楚倒真是不費(fèi)一兵一卒便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別人都說楚人最厲害的便是嘴皮子,本王子今天是見識了!”姮央笑之以鼻。“不過幾句話,便沒秦國什么事了?!”
“大王子可還記得適才我問的那句話?”棲梧從容不迫說道:“話已至此,若大王子還拉不下二王子,又怎么讓我家主公相信你值得他為你出兵?”
“這……”姮央一噎,不好發(fā)難。
“想坐上那位置的有多少人,想必大王子比我清楚,為何我家主公偏偏要助一個你?今日主公讓我過來,與你說這些話,難道不是楚秦對大王子最大的誠意?”
“大王子要坐上那個位置可不止二王子一個阻礙,來日方長,大王子可想好了!”
姮央向來自傲,第一次被人激得惱羞成怒,卻不能發(fā)作!
“他”這話雖不好聽卻是事實,他若不做點(diǎn)什么,以楚堯的為人袖手旁觀還是輕的,哪天轉(zhuǎn)身去幫別人就有得他哭了!
“好!本王子這就回去準(zhǔn)備!”姮央咬牙切齒說道:“來日定讓你這小兒知道本王子的厲害!”
那白狄王子就這樣風(fēng)塵仆仆的滿懷希望而來,又風(fēng)塵仆仆的帶著危機(jī)感走了。
楚秦未出一兵一卒,便攪得整個北狄“狗咬狗”,自顧不暇去了。
為此楚堯曾私下調(diào)侃,“十三這舌頭可比刀利。”
棲梧這廂卻手心向上,一臉委屈:“十三這下可輸慘了,阿堯可得賠我!”
繼而聽她說起與眾師兄弟的賭約,楚堯大笑。
“賠!必須賠,十三輸多少都由孤兜著!”
……
可惜,直到她離開他,也未曾見過他許諾的這批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