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風(fēng)也沒跟夏花爭功,只站在夏花旁邊抱著手臂一直犀利地打量著那女子,見狀便勸阻道:“你瞧她怪害怕的,還是先讓她歇會兒吧,不著急問她身份?!?p> 夏花還未作出決定,屠蘇便插嘴問道:“姐姐,她會不會是個啞巴?”
夏花便有些發(fā)愁,這也不無可能,于是道:“若是啞巴就甭想她開口說話了,這樣吧,以后叫她白鷗好了?!?p> “你確定?”之風(fēng)覺得夏花搞錯了,這個女子肯定不是啞巴,她能聽到她們講話。
而且這個女子極有可能還是哪家的小姐,原先那身綾羅衣裳做工相當(dāng)考究。
清河郡主這四大丫鬟,跟著郡主一直過著鐘鳴鼎食的安逸日子,侈衣錦履習(xí)以為常,眼界都很高,其中尤以夏花最為得寵,自然對這樣的裝束并未瞧在眼里。
“先就這么叫著,”夏花又對兩個媳婦道:“勞煩二位嫂子好生照看著,且讓大夫再來診個脈,莫要受了寒生病了,回頭知道是誰家的就給送回去?!?p> 之風(fēng)不由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眼下咱們都到錫城縣了,萬一她家在常州府呢?”
夏花對此表示難以理解:“那也得給人送回去呀,這么個大活人,難道你還帶著她上路去姑蘇???!”
“為什么不在這錫城放下來?給些銀兩讓她自己回家?”
“那不行,人都投河了,萬一咱們前腳離開,她后腳再去跳河怎么辦?又沒人再攔著她。到時你我豈非都白費力了?”
之風(fēng)心道,通常情況下,自盡這種一時沖動的行為,經(jīng)歷過的人都不敢再來第二次的。
死是件極度可怕且十分痛苦的事,誰有那份勇氣再死第二次?
何況這還是個如花似玉的妙齡女子!
可她到底沒再出聲,這件事就這么被定下了。
兩人方要離開,正巧顧佶奉了刑蓮湖之命來查探被搭救的女子的底細(xì),顧佶一路上與李小仟的幾個丫鬟媳婦都混熟了,只在外頭敲門說明了來意,屠蘇去開了門,顧佶大腳一邁就這么大大咧咧虎虎生風(fēng)地進(jìn)來了。
幾乎在顧佶出聲通告的同時,之風(fēng)注意到白鷗驟然渾身一僵,然后隨著顧佶進(jìn)屋,白鷗的黑瞳像定住了似的,就沒有從顧佶身上挪開過。
甚至人傴僂著更往里頭縮了縮,雙手撐在榻上,神色有種凝固的倉皇,屏息斂氣的怯弱與防備,仿佛下一秒恐懼便會將她吞沒一般。
之風(fēng)不禁心下生疑。
再仔細(xì)打量著顧佶,一襲靛青的侍衛(wèi)輕甲制服,面寵線條棱角分明,偏向硬朗,眉眼也冷冽,不笑而審視的樣子確實有些駭人。
雖然顧佶也是世家子弟出身,樣貌上卻與刑蓮湖的俊秀英武很不同,仿佛蒙上黑面就可以去執(zhí)行暗殺任務(wù),這一點實在不討喜。
之風(fēng)輕輕咳了兩下,顧佶也覺察自己嚇到人了,有些尷尬地回過頭來問夏花:“可有什么不尋常之處?”
倒令夏花不好意思了,輕聲道:“就是瞧著膽兒挺小的,還有就是不會說話?!?p> 然后眼睛又看向那兩個媳婦:“二位嫂子可瞧出什么來不曾?”
其中有一個洗衣裳的媳婦,人呼長新嫂子的猶豫了會兒,上前蹙眉悄聲道:“顧大人,夏姑娘,我瞧見這姑娘身上有不少舊傷疤,像是皮鞭子抽打的,還有竟像是用繩子勒出來,這手上腳上還有背上都有不少。”
夏花便道:“怎的早不說?”
長新嫂子目光閃了閃道:“夏姑娘,這些傷不是地方……若不是顧大人查問,事關(guān)爺和奶奶的安危,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回話呢……”
夏花聽不懂,毫無頭緒,倒是之風(fēng)沖她微微搖了搖頭,教她不要多問。
待夏花與之風(fēng)回到房中,將此事與李小仟一一交代了,李小仟將心比心,腦海之中便出現(xiàn)一個被夫家折磨得走投無路的弱女子的畫面。
只是她也并未怎樣放在心上,只笑說快快著人打聽了送回去,莫教人懷疑她們拐帶良家女子,其他的若是不麻煩伸手幫一把即可。
李小仟此刻正坐在圓桌前,認(rèn)真地對付著手中的絲線,桌上擺滿了女紅物什,比如小銀剪子、紅木尺子、各色彩繩、絲線,金玉珠子、鏈子,還有一匣子精美的玉珮。
費了兩日功夫,終于編成心水的同心結(jié),只是那玉佩的流蘇卻比想象中還難,李小仟一直不甚滿意。
刑蓮湖素日喜穿深色的衣裳,多墨綠與銀青、鴉青、紫灰等色,極少穿紅,因此李小仟做的同心結(jié),選色上便偏向銀灰、黑色與暗藍(lán),再配以黃翡的玉珮,羊脂玉的珠子,以及藍(lán)綠的流蘇。
只是她學(xué)起來雖快,卻是如同搭積木一般,縝密精準(zhǔn),卻是機(jī)械得很,其余倒還好,唯獨這流蘇做出來之后左右總覺毫無靈氣。
多番拆了重做,這眼下已數(shù)不清是第幾個,偏偏她還是一味搖頭。
秋葉、春生還有黎宛幾個一直湊在旁邊出謀劃策,指指點點,師傅多了,李小仟更加沒了主心骨,于是相當(dāng)頹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