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本里說,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這一天依舊是淅淅瀝瀝的小雨。
唐若溪頭上纏一個塑料口袋,端著簸箕在門口碰到吳井善,男娃娃把用了不知多少年頭的雨傘搭在竹籃上,里面裝著土黃色的紙錢和大紅的鞭炮,也不管自己被淋濕,埋著頭跟在媽媽后面去坐車回鄉(xiāng)下給爸爸祭掃。
小小的他走路都不出聲,眼淚順著臉不住往下流,像沒個休止一樣。
一張小臉蛋分不清雨水淚痕。
唐若溪忍不住想:唉!井善是想爸爸了吧?阿澤沒有媽媽,他沒有爸爸,要是兩個弟弟成了一家人,肯定就會幸福了。我要不要給大人說一說呢?
最終她還是只跺了跺腳,發(fā)誓保持緘默,狠狠的把垃圾倒入了綠皮房子,再敲敲簸箕讓附著的灰塵抖落下去,暗沉沉譴責(zé)自己有這個閑心不如多背背英語單詞。
墻上的新年日歷一天天撕得越來越薄,日子行云流水消逝著,幾家人的故事每天仍在上演不同情節(jié)。
唐家的房子不大,是這條街極不出眾的一類。
客廳被分成了休閑和就餐兩個區(qū)域,家具擺放得十分擁擠,有效的空間都得到充分利用,墻上一排釘子,許多毫不相干的東西被掛在一起,比如筷桶和唐若溪兒時得到的玩具熊,鑰匙和一個有些年代的長寬繩綠水壺。
拿到丈夫的薪水,家庭主婦胡京花最開始還挺開心,但開心沒超過十秒臉就垮了下去。只見她一只手扶著腦袋,另一只手捏著淺黃色的薄薄信封,搓了搓封口處,兩眼僵直地盯著凳子上端坐著的老公,也不說話,就那么越加僵直地盯著,目光越來越瘆人。
好恐怖。
鼻尖嗅到了危險的氣味。
唐達(dá)康哪還有平日里的威風(fēng)堂堂,縮縮肩膀,屁股不安地挪動了一下又趕緊坐正,求救的眼神投向在這個家里從小就十分有話語權(quán)的大女兒,可惜只換來冷冷的一瞥。
“為什么少了三十一塊?”女人終于說話了,語氣里飽含著幾許疲憊。手一松,信封晃晃悠悠飄落到地上,在男人穿著黑灰涼鞋的腳背碰了一下,徹底安分下來。
男人縮縮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老李家女兒病得厲害,你也曉得他這個人平時不太著調(diào),去找了幾個領(lǐng)導(dǎo)都不肯簽字預(yù)支給他,一個大男人在我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我也看不過眼哪!”
“就只有老李會哭啊?工資就剩這么點(diǎn)兒,三兩天用完了,幾張嘴沒東西吃喝西北風(fēng),我也哭給你看。就你能耐會裝好人?!焙┗饧睌恼酒鹕?,嘴里念念有詞幾句,躥去廚房端出一盤涼拌折耳根“啪”放飯桌上,扭頭出門去了金家。
“若溪啊~你看你媽這飯都不做就跑了像什么樣子……我們家至少沒人生病,健健康康的嘛!”
唐若溪呵呵冷笑兩聲,徑直取下鼻梁上架著的黑框眼鏡,毫不心疼一把扔爸爸面前,語氣毫無商量余地的開口:“鏡片該換了,上課看不清黑板?!?p> “你這臭丫頭,叫你不要躺在床上看書,你偏不聽。”唐達(dá)康恨鐵不成鋼地用力戳了一下大女兒的腦袋。
唐若溪跳將起來,滿屋子充斥她暴躁的吼叫聲。
“爸爸,我說過不要戳腦袋,不要戳腦袋,我會變笨的呀!你真是煩死了!”
男人后悔惹毛了這只“小母老虎”,捂著耳朵不得清凈,干脆提著還剩一半老白干的瓶子也出了門去。
“老白,走走走,正好陪我喝兩杯?!?p> 就在唐達(dá)康揪著半路上碰到的白路言到路邊攤喝兩盅擺談幾句的同時,金家的客廳沙發(fā)上,三個女人也在一邊打牌一邊互相吐著槽,話題也無外乎是老公孩子的事。
沒大人管的孩子們呢?
在門外的一大片空地上兩邊用粉筆畫了個大圓圈,石子兒當(dāng)足球,踢得正歡。
唐若黎人在地上坐,禍從天上來。金正宇神來一筆的一腳,石子兒拋物線飛起來,正正砸在她的頭上,光潔的額頭立馬變得烏青,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形成一個大包,顯得整張臉格外滑稽。
唐若黎面包一扔,捂著頭大哭著就往金家跑,金正宇人瘦腿長,幾步追了上去一把把小女娃拖了回來,也不管落在身上的拳打腳踢,硬生生把她拖進(jìn)了白澤房間。
吳井善慌忙進(jìn)了廚房往鐵鍋里摻?jīng)鏊?,又從冰箱里拿出一個雞蛋輕輕放進(jìn)去,端條小板凳蹲旁邊守著。
白澤擰了毛巾,也不嫌棄會被眼淚鼻涕弄臟,溫柔地擦拭干凈唐若黎的小臉蛋,變魔法一樣從身后變出一根香蕉,成功吸引了小吃貨的注意力,只把嘴巴張開等著被投食,額頭的痛暫時被拋在了腦后。
“雞蛋來了?!备叨Τ堕_毛巾裹著雞蛋,急吼吼往已經(jīng)完全沉浸在吃的某人額頭上招呼去,卻被橫空一只手?jǐn)r下。
金正宇板著個臉,薄薄的嘴唇抿著,背對著眾人流露出一絲憐惜與愧疚,蹲下身去用雞蛋輕輕在鼓起的包上來回滾著,一下,再一下。
唐若黎哼哼唧唧兩聲,沒一會兒就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若黎醒了告狀怎么辦?”吳井善走出廚房問道,他人小鬼大,一向做事情考慮得比較長遠(yuǎn)。
“哦,對哦?!卑诐绍涇浢让鹊膽?yīng)了一聲,從來都沒有多余的評論。瞅了一眼熟睡中的小丫頭后,放心打開電視機(jī),把音量調(diào)低,認(rèn)認(rèn)真真看起里邊兒人物的表演來。
高鼎一貫最看的開,嘴角帶了一絲壞笑,勾住金正宇的脖子說:“你遭打,我看著?!?p> 金正宇酷酷站起身,也不廢話,拿起書柜上厚厚的一疊小人連環(huán)畫長腿一伸跨出房門。
這下高鼎急了,死皮賴臉地抱住好友的大腿,假模假樣哭求著:“我的大圣,我的八戒,我的白骨精,說好今天是輪到我看的?!?p> 畫面實在太辣眼睛,唐若黎被吵醒恰好看到這一幕,趕緊又閉眼假寐,白澤和金正宇明明看到她長長的眼睫毛微微顫動著,卻誰也看破不說破。
當(dāng)然,回到家后,唐若黎并沒有出賣這一群大自己幾個月的小伙伴,直說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反倒被劈頭蓋臉罵了幾句走路不長記性,她也只認(rèn)命笑笑,將此事揭過不提。
樺啦啦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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