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賞花會

　　顧錦寧是有點(diǎn)佩服蘇若汐的。她照例起身去迎程姝瑤時，笑著朝面色各異竊竊私語的小姐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姑娘們便各自整理了表情，不議論了。

　　程姝瑤是工部尚書家的嫡次女，尚書府二小姐。

　　她跟著蘇若汐進(jìn)了亭子，顧錦寧才看清了這個丸子姑娘的樣貌。

　　穿著還算正常，一身淡藍(lán)色的襦裙，腰間墜著同色香囊。五官也不難看，皮膚很白，俏鼻櫻唇，大眼睛亮閃閃的。身上圓是圓了些，但挺可愛的。

　　就是……發(fā)式很奇怪。顧錦寧沒有見過這樣的發(fā)髻，猜測著應(yīng)該也不是最近城中流行的新發(fā)式。

　　程姝瑤是最后一個到的，姑娘們已經(jīng)快把亭子坐滿了。她進(jìn)來后，大家都默契地挪了挪位置，顧錦寧還有點(diǎn)云里霧里，沒有動彈，所以很自然地，顧錦寧和別人之間就空出了座位。

　　程姝瑤笨手笨腳地坐過來，見顧錦寧看著她，便笑瞇瞇地說道：“這個小姐姐我怎么沒見過，你叫什么名字呀?！?p>　　“……我叫顧錦寧，‘繁花似錦覓安寧’的錦寧?！?p>　　“喔喔，我是女字旁的姝，王字旁的瑤?！背替庍呎f著，邊用圓溜溜的眼睛掃了一圈桌上幾乎沒怎么動的水果。眨眨眼睛想了想，伸出長了五個小肉窩的手，拿起一個蘋果吃起來。

　　程二小姐也不管別的小姐們看她的眼神，咽了口蘋果，又道：“我不會那些詩詞歌賦……不過聽你這樣介紹自己名字，感覺有點(diǎn)厲害?！?p>　　顧錦寧看著她津津有味地吃蘋果，聽了她的話，覺得她和夏菱應(yīng)該挺有共同話題的。

　　蘇若汐看人都到齊了，拍拍掌，對大家道：“既然人齊了，這會兒陽光正好，咱們就去園子里賞花吧？”

　　亭子里眾人紛紛站起，喚上各自丫鬟，蘇若汐走在前面，帶著眾人衣袂飄飄地朝花園走去。

　　顧錦寧也示意春桃跟上，轉(zhuǎn)過身，卻發(fā)覺程姝瑤手里還拿著沒吃完的蘋果，正笨拙地從座位和桌子的間隙中擠出來，便上前虛扶了她一下。

　　“嘻嘻……謝謝你啊?！?p>　　顧錦寧見她一個人，便問道：“你沒有帶丫鬟來嗎？”

　　“沒有呀，為什么要帶她們，我可是出來玩的……而且我不喜歡使喚別人?！?p>　　顧程二人出亭子比別人晚了幾步，自然落后眾人一些。顧錦寧覺得這個小姑娘雖然有些奇奇怪怪的，但也算率真可愛。

　　所以兩人相伴走在最后，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程姝瑤吃完蘋果，瞧了瞧四周，發(fā)現(xiàn)沒處扔，便從袖里拿出個帕子，先擦了手，再用帕子把果核包起來，塞進(jìn)袖袋里。

　　做完這些，又看看前面的眾人，小聲對顧錦寧地說道：“我其實(shí)不喜歡賞花，我知道她們也不待見我?？墒菦]辦法，我父親叫我來。你喜歡賞花嗎？”

　　“說不上喜不喜歡的……如果真要賞花，哪里看都是一樣的?！?p>　　“嘖……你看起來跟我年紀(jì)差不多，沒想到還怪成熟的，跟我實(shí)在是，太投緣了！有機(jī)會我?guī)闳ネ嫘┖猛娴?！?p>　　程姝瑤又咂咂舌，也不管顧錦寧答應(yīng)她了沒，自言自語道：“要我說，這里的娛樂活動都太沒意思了……”

　　顧錦寧失笑，這程二小姐確實(shí)挺有趣的。就是不知道，她說的“娛樂活動”到底是什么。

　　跟著眾人走了會兒，來到一個春意盎然的園子內(nèi)。園里中央空地上，已經(jīng)整齊擺放了幾排木架，上面放著一盆盆品種繁多的花。

　　參加賞花會的世家小姐們不急不慢地走到花架旁，各自優(yōu)雅地端詳起架子上的花，不時互相評價交流幾句。

　　顧錦寧對這種人工栽種的盆花不是很感興趣，她只能認(rèn)出有芍藥、牡丹、海棠、百枝蓮、君子蘭等，開得確實(shí)好看，卻再賞不出什么溢美之詞了。

　　只聽蘇若汐對眾人淺笑道：“今年父親對我家的花圃生意頗為滿意，便讓人挑了些開得好的品種，放在這兒供人賞玩?！?p>　　蘇若汐端莊地領(lǐng)著眾人，介紹了一番每盆花的來歷特點(diǎn)，貴女小姐們也時不時輕笑附和，似乎都挺懂的樣子。

　　顧錦寧余光瞧見程姝瑤正百無聊賴左顧右盼，便輕輕拽了她衣袖，暗示她跟著。程姝瑤撇撇嘴，跟是跟上了，只是圓溜溜的眼睛哪都好奇，就是不賞花。

　　“很高興各位好友今日賞光參加我的賞花會，為了大家玩兒得盡興，我準(zhǔn)備了一點(diǎn)小彩頭?！闭f罷，轉(zhuǎn)頭示意身后的大丫鬟。

　　須臾，在小姐們興致勃勃的期待下，兩個丫鬟捧著蒙了紅錦緞的木質(zhì)托盤上前，在眾人面前端立。

　　蘇若汐皓腕輕掀，露出托盤上盛著的物件，只見是一些精致小巧的首飾，有耳墜手鐲，還有發(fā)簪項(xiàng)鏈，無一樣雷同。

　　最特別的是，用各色珠寶的天然原色，雕刻出惟妙惟俏的盛開花朵，鑲嵌在首飾上。

　　“……好漂亮……”

　　圍著她的姑娘們看到彩頭，皆發(fā)出欣喜的贊嘆聲，紛紛有些躍躍欲試了。

　　“這些彩頭，出自我家首飾坊的幾個老匠人之手。為了圖個樂趣，每種首飾的款式花樣，是按這花架上擺放的品種做的?！?p>　　“若汐，你倒是快說呀！我們怎么贏得彩頭？”大理寺卿家的李大小姐快人快語地問道。

　　蘇若汐莞爾一笑道：“好啦……就不吊你們這些千金小姐的胃口了。贏彩頭的游戲很簡單，你們每人說一句詩就可以，要包含這里任意一種花名喔。咱們這就開始吧？不抽簽了，誰先說出，誰就先挑彩頭！”

　　“我先來！”

　　蘇若汐話音剛落，李大小姐便語氣輕快地念道：“‘海棠花底東風(fēng)惡，人情不似春情薄’，哈哈……若汐，你該給彩頭了！”

　　在眾人的點(diǎn)頭稱贊下，李大小姐率先得了一只用瑪瑙做的海棠花樣吊墜。

　　這些世家小姐們起了玩鬧的性子，便熱鬧了起來，性子急的先說詩句，性子慢的后說，總之都高高興興地拿到了彩頭。

　　要不怎么說蘇三小姐是個妙人兒呢。

　　這游戲是真的容易，世家小姐們經(jīng)常參加這樣的聚會，耳濡目染下幾乎都能脫口而出詠花的詩句。

　　而蘇府那幾位名氣很響的匠人，制作的首飾平常難得買到，拿出來作彩頭，既大方得體，又很受女孩子們青睞。

　　更關(guān)鍵的是，這些士族貴女們平日里心高氣傲，若為了拉攏而直接相贈，未必會接受。這樣小小的游戲既能滿足自尊心，又能回去跟女眷們炫耀一番戰(zhàn)利品，一舉多得。

　　最終得益的，無非是蘇家的名聲更旺，首飾生意更加水漲船高。

　　顧錦寧愈發(fā)明白蘇家之所以能坐擁金山而始終屹立不倒的原因。家中女子尚且有著七竅玲瓏心，更何況在外拼搏的子弟們了。

　　不過她沒有開口念詩的意思，她又不是來參加賞花作詩會的。旁邊的世家小姐們也早看出了蘇若汐對這位國公府顧小姐的看重，顧錦寧不開口，誰也沒提出叫她說。

　　更何況……這里不是還站著一位活靶子嗎。

　　“程二小姐，你還沒說詩句呢，該你了！”

　　“是呀……姝瑤妹妹也來念一句吧！”

　　不知是誰先點(diǎn)了程姝瑤的名，姑娘們附和著，或好奇或幸災(zāi)樂禍，都看向站在邊上的程姝瑤。

　　顧錦寧心里咯噔一下，有點(diǎn)擔(dān)心地看向程姝瑤，正想開口幫她，只見程姝瑤笑著朝她眨眨眼，小短腿朝前邁了兩步，胸有成竹地站在了眾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