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過年了吧?！痹酵?，并不見得就越為暖和。
站在幾丈城頭，太史慈一臉疲憊地看著城外的篝火，天快要亮了，敵軍應(yīng)該會再次攻城了吧。
“子義將軍？”來自曲阿的軍侯，如今已成為他的左膀右臂，在之前攻克由拳的大戰(zhàn)中，此人率領(lǐng)五百名軍士奮勇先登，守城指揮的那名牙將，也是死在他的槍下。
“曲阿，你的真名該不會就叫曲阿吧?！碧反冉舆^他手中遞來的熱湯，升騰的白霧下方，是一碗漂浮著菜葉的米粥。
“末將幼時家境貧寒，祖輩也從未出過文人，所以，末將的小名，就叫曲阿。”
“曲阿可是如今揚州的治所?！碧反妊壑袧M是打趣的笑意，在他看來，眼前的這員部將，武藝不弱，也略有膽識謀略，自己只需向少將軍舉薦一二，必能得其重用。
到那時，區(qū)區(qū)一個小名，只是讓人徒增恥笑。
“揚州治所，莫不是九江郡的壽春嗎？”曲阿雖然沒有念過書，但揚州地頭上的事情，他還是知曉幾分的。
“今大漢天子親封的揚州刺史劉繇大人便在曲阿，曲阿，便是揚州治所?！碧反日Z氣一沉，用堅定地語氣說道。
“喏?！鼻⒐Ь吹乇敢欢Y，他不是蠢人，自然能夠領(lǐng)會太史慈話中的深意。
“你父輩姓什么？”
“吳。”
“江東等地，吳姓倒是少見?！碧反刃χ⒅?，“倒是嶺南那邊，有吳姓一脈?！?p> “將軍博聞，末將不如也，只是，家中父輩從未提及過此事，怕是，某也難尋究竟?！?p> “家中還有人嗎？”
“沒了，前些年我在外學(xué)藝，水賊作亂，家中三口人，全都死了。”
“提及你的傷心事了……”太史慈眼中多了幾分歉意。
“無妨，后來，我殺入賊巢，已是將那數(shù)十名水賊斬盡殺絕，也算是告慰了九泉之下的父母兄弟。”
太史慈寬慰地看了他一眼，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仰頭，將嘴里的粥一口喝干。
“痛快。”他將碗遞給一旁的親兵。
“今后你便叫吳憲吧?！?p> “吳憲？”曲阿微微一愣，百思不得其解。
“是這個憲?！碧反壬斐鲆桓种?，在他掌心寫下筆畫。
曲阿抬頭，隨后便聽著耳邊太史慈的解釋。
“周書有云，博文多能曰憲?！?p> “《說文解字》中有言，憲，敏也。”
“曲阿，你昨夜攻城之勇武，日后便在吾揚州軍中，亦是悍將，但你要知曉，陷陣沖鋒，乃猛將，而攻城拔寨，是為上將?！?p> 曲阿若有所思，恭敬地抱拳一禮，“多謝將軍賜名?！?p> “你的字，便繼續(xù)喚作曲阿吧，這樣比較順口。”
曲阿咧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是極，某正有此意。”
“天亮了，昨夜我見火把和敵軍攻勢，圍城的賊寇兵馬不下三萬，但是，由拳不比毗陵、無錫這等小城，這里位居吳郡腹地，城池四周被河流環(huán)繞，三萬敵眾想要圍城，還遠遠不足?！?p> “他們必定會挑選一處城門作為主攻，另外挑選一處作為佯攻，曲阿，你且去鎮(zhèn)守北門，南門便交由本將軍親自鎮(zhèn)守?！?p> 曲阿面色微變，“將軍，還是由某鎮(zhèn)守南門吧，昨夜敵軍連續(xù)發(fā)動了數(shù)十次攻城，都是將軍您親自鎮(zhèn)守此處……”
太史慈微微搖頭，“大戰(zhàn)關(guān)頭，你我皆是軍中宿將，應(yīng)當(dāng)知曉其中利害?！?p> “如今城中兵馬不足，東門和西門，都在敵軍攻打范疇之內(nèi)，所以，留給你北門鎮(zhèn)守的兵馬不多，只有一部?！?p> “并且，北門還有重任在身，算算時辰，少將軍所率增援兵馬，估計夜里就會趕到，若是城外那嚴(yán)白虎察覺，必定會率軍阻截，到時，便需要你出城接應(yīng)少將軍?！?p> “末將明白?！?p> “下去準(zhǔn)備吧?！?p> “喏?！?p> 目送曲阿離開，太史慈收回了目光，他在城墻之上站了很久，直到天色蒙蒙亮，以他的視力，才看清城外三里河對岸，那一座雄壯的大營。
“靠江扎營，并且，將三萬兵馬全部集中在一座大營，嚴(yán)白虎這人，倒是有些意思?！碧反纫皇滞兄掳?，身旁，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子義將軍，可在思考破敵之策？”
“讓子山先生見笑了，此番敵眾我寡，某苦思一夜，倒是毫無辦法?！?p> “子義將軍悍勇，何不率麾下兒郎出城一戰(zhàn)，只須殺往賊寇中軍，直取那嚴(yán)白虎項上首級即可大獲全勝。”
太史慈微微搖頭，“倘若這般簡單，那某早已不顧一切?！?p> 他從懷里摸索一陣，掏出一個錦囊，“某攻下婁縣之后，得少將軍傳令，抵達由拳之后，不可擅自出城應(yīng)戰(zhàn)?！?p> “這是為何？”步鷙接過錦囊仔細(xì)一看，“的確是子興的筆跡。”
“此番南下，少將軍和某兵分兩路，一路攻城拔寨，盡皆輕松取勝，少將軍大概是不想讓嚴(yán)白虎敗逃之后，繼續(xù)南下，涂炭生靈罷?！?p> 太史慈嘆了口氣，想要攻破嚴(yán)白虎這虛張聲勢，聚集起來的三萬賊眾，可謂輕而易舉，他麾下兵馬大多都是受俘的縣兵精壯，整編而成，但有他和曲阿二人，便可化作兩把尖刀，一左一右，同時穿透敵軍軍陣，三萬賊眾，可堪一戰(zhàn)的，在太史慈看來，也不過只有數(shù)千而已。
畢竟，昨夜登上城墻的賊眾尸身之中，也有大多老弱。
可是，一旦取勝，他麾下這五千兵馬，還能剩下多少？
五千擊破三萬，對太史慈而言不難做到，但想要一口吃下倉皇逃竄的三萬賊寇，卻是極難。
而且，他們都是野性散漫慣了的賊寇，若是放任他們逃竄，必定會為禍鄉(xiāng)里。
步鷙仔細(xì)揣度一小會兒，便明白了信中深意，他深深嘆了口氣，“我與子興結(jié)交不長，竟未看出，他竟有如此大志?！?p> 他眼神很復(fù)雜，他想到了這一次自己出仕的開始，也想到了些許未來，如今，這一封信，卻帶給了他更多的曙光。
他自然是盼著劉奇麾下兵馬更為強大，亂世之中，大丈夫立身之處，便是軍中。
如今只要大破嚴(yán)白虎這一部兵馬，一鼓作氣，舉兵南下，可盡收吳郡諸縣，吳郡一統(tǒng)，則劉奇大事可成矣。
他目光復(fù)雜地看了一眼太史慈，心中已經(jīng)有了決斷，“子義將軍，子興何時會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