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微風徐徐,一片開闊的平原上,兩支騎兵正在對峙。
其中一方身穿大漢統(tǒng)一鎧甲,裝備精良,而且每人都配了兩匹戰(zhàn)馬。毫無疑問,這是一支精銳。不過,知曉他們來歷的人卻不會這么認為,因為這支騎兵乃是涼州刺史耿鄙新募召的郡兵,以前從未上過戰(zhàn)場。
另外一方則是被發(fā)左衽的羌人。這些羌人裝備不佳,但人數(shù)占優(yōu),足有四千余騎。最主要的是,這些羌人都經(jīng)歷過不少廝殺,論作戰(zhàn)經(jīng)驗,遠不是對面的郡兵能比!
看著這支羌人騎兵,立于主將蓋勛之后的馬應心下一沉。
自從一個半月前升為軍假候之后,他就一直在努力操練曲中士卒,到了現(xiàn)在,也能算得上是訓練有素了。
原本他還自信滿滿,覺得此次征討郡內(nèi)羌部不會再出什么意外,可是,這支突然出現(xiàn)的羌人騎兵卻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他已經(jīng)從身側(cè)的龐恭那里知道,統(tǒng)御這支羌人騎兵的正是句就種首領滇吾!
滇吾為什么會在這里?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此人肯定是提前得到了蓋勛欲要征討他的消息!
若非如此,他又如何能直接拉出一支四千多人的騎兵?只憑他自己部落的話,最多也就只有兩千騎而已,多出來的那些騎兵,明顯是從其他部落聚攏過來的。
“蓋公,這些羌人似乎早有準備,也不知是誰泄露了消息,真該殺!”王靈咬牙切齒道。
他是甲曲軍假候,因能力出眾,很得蓋勛重視。
“確實該殺?!鄙w勛冰冷道。雖然他的臉色沒有多少變化,但心中的怒意卻連身后的士卒都能感覺得到。
也不怪他會發(fā)怒,要知道,就在不久前,南營差點就遭到了這支羌人騎兵的埋伏!
若不是他以前吃過一次虧,安排了許多斥候,所以提前發(fā)現(xiàn)了滇吾的蹤跡,說不定耿鄙花大代價打造的這支新軍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了!
戰(zhàn)場兇險,從來都由不得一點疏忽!
不過,饒是躲過了被埋伏的危機,現(xiàn)在的情況依舊不容樂觀。如果此次出征的是北營的那些老兵,他根本不會當回事,那些老兵若是能有南營這樣的武器裝備,付出一些傷亡后,絕對能將對面的羌人沖散。
可惜,現(xiàn)在跟隨他出征的是新兵。這些新兵第一次出征就遇到這種勢均力敵的硬仗,他心中一點底都沒有!
他估計,此戰(zhàn)就算能勝,多半也是慘勝……
雖然心中這樣想,但蓋勛臉上依舊是一副威嚴的神情,仿佛并沒有將對面的羌人放在眼里。
主將乃是一軍之魂,就算再害怕、再絕望也不能露出一點怯意,否則的話就真的沒有一點勝利的機會了。
就在這時,對面的滇吾突然策馬上前,沖著蓋勛大笑著說道:“蓋太守,許久未見,身體無恙否?猶記得前年你兵敗狐盤,被我俘虜,我念及舊恩,未敢加害,反而遣人護送你回鄉(xiāng)。不想今日再見,你又領兵而至,莫非你心中就沒有恩義嗎?”
滇吾的漢語還算流利,至少他說的每一個字在場士卒都聽懂了。
其實在涼州,漢羌錯居兩三百年,會說漢語的羌人還真不在少數(shù)。當然,會說羌語的漢人也同樣不少。馬應就能說一口流利的羌語。
面對滇吾近乎斥責的話語,蓋勛臉色不變,冷哼道:“你不服王化,叛亂反復,漢陽多少漢羌庶民因你而枉死?如此禍國殃民之輩,我身為漢陽太守,豈敢因私人恩義而罔顧國家大義?你若現(xiàn)在率眾歸降,我念及舊恩,尚能饒你一命,若執(zhí)迷不悟,休怪我將你斬于馬下?!?p> “哈哈哈,若涼州官吏都是蓋太守這樣的賢良,我率眾歸降又何妨?非我等想要反復作亂,實乃官吏豪強欺壓過甚……”
“勿要多言!”蓋勛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隨即回頭大聲問道:“馬應何在?可敢率領本曲人馬為先鋒,沖擊敵方本陣?”
馬應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趕忙回答道:“應得令!”
說完,他一夾馬腹,大喝道:“丁曲所屬,沖鋒!”
頓時,五百騎兵和他一起脫離隊列,直沖敵方本陣,沒有一絲猶豫。
這也是他這段時間訓練的成果之一,只要一個命令下達,麾下士卒就會無條件服從,幾乎成了本能。
見蓋勛只讓五百騎兵沖陣,滇吾眉頭微皺,不過他卻不敢猶豫,當即揮動手中的長矛,直指前方。頓時,千名騎兵奔騰而出,朝馬應他們迎去。
他不敢讓四千余騎全部壓上去,因為全部壓上去的話縱然有很大的概率能將對方五百騎重創(chuàng),但沖鋒之勢也會隨之一頓,速度猛降。若這時蓋勛率領剩下的兩千五百騎沖殺過來,以最大的動能撞進自己這四千余騎之中,縱使自己這邊占了人數(shù)優(yōu)勢,八成也會被撞得七零八落。到那時,也就離潰敗不遠了!
所以,當對陣的兩方都是騎兵之時,一般都不會一窩蜂全部壓上。
當然,若是對上步兵那就沒什么顧慮了,因為對上步兵只有自己沖潰別人的份,不用擔心反被別人沖潰。
況且,用一千騎迎擊五百騎,已經(jīng)足夠了!
漢陽郡兵陣列中,蓋勛的臉色異常凝重。他相信馬應的實力,也相信馬應訓練出來的這些士卒,否則也不會以他為鋒。
只是,眼看馬應帶領的五百騎兵就要對上兩倍于己的對手,他還是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為了防止最壞的情況出現(xiàn),他的手已經(jīng)高高舉起,隨時準備讓甲乙二曲出動!
可是下一刻,他的眼睛忽然一亮。
只見不遠處,馬應率領的五百騎和那一千羌騎之間已經(jīng)不足五十步,這么近的距離,兩方都不準備再等了,紛紛張弓搭箭。
只是,與那一千羌騎比起來,馬應那五百騎的表現(xiàn)足以驚艷全場!
只見他一聲令下,那些原本因為第一次上戰(zhàn)場而腦袋一片空白的士卒,瞬間回過魂來,想也不想,直接按照以前的訓練搭箭、勾弦、推弓,動作一氣呵成。
然后在聽到“放”的時候,眾人齊齊松手,五百支箭矢于同一時間朝敵方射去!
敵方雖有一千騎,但此時,射過來的箭矢反倒沒有這邊密集!
下一刻,雙方隊列中紛紛傳出慘叫聲,不少人直接跌落下馬。
可讓滇吾目瞪口呆的是,自己這邊最少有七八十人中箭墜馬,可對方卻只有二三十人的樣子!
雖然因為對方的齊射,導致自己這方許多人都沒來得及射出箭矢,但怎么也不可能相差這么大!
不過很快,他就找到了原因——盔甲。漢陽郡兵那邊人人穿戴盔甲,而且還是防護能力非常好的魚鱗玄甲。而反觀自己這邊,大部分人都是皮甲,甚至還有一些人連皮甲都沒有。
此時他才真正注意到,這支新兵的裝備似乎好的有些過頭了……
不等他多想,戰(zhàn)場中央的兩股騎兵已經(jīng)如同兩股洪流,轟然撞在了一起。頓時人仰馬翻,慘叫聲、嘶鳴聲不絕于耳。
此時別說是其他士卒,就連馬應都感覺有些懵,腦袋一片空白。他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了,只本能地策馬前沖,并揮動手中的長槍,將擋在前面的敵人全部挑翻。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很漫長,又似乎很短暫。總之,當他挑翻第五個敵人的時候,終于將敵方馬陣鑿穿,沖出了洪流!
其實,不僅是他將敵方的馬陣鑿穿,敵方也將他們的馬陣鑿穿。兩方騎兵在戰(zhàn)場上交錯而過,拋下了一具具尸體……
看到與自己一起沖出洪流的本曲士卒,馬應總算回過神來,當即爆喝一聲:“全體都有,調(diào)轉(zhuǎn)馬頭,列陣!”
那些正處在發(fā)懵狀態(tài)的士卒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渾身一個激靈,立馬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不再去回想剛才可怕的場景,趕忙調(diào)轉(zhuǎn)馬頭,列陣。
這是他們訓練過幾百次的東西,早就已經(jīng)成了身體的本能,根本不會出錯!
沒過多久,原本散亂的騎兵立馬就結(jié)成了一個標準的沖鋒陣形!
馬應用余光瞄了一眼己方的陣形,心情有些沉重。因為他發(fā)現(xiàn),麾下的五百名士卒,現(xiàn)在似乎只剩下了四百多一點。只剛才那一次沖鋒,竟然就折損了近百人!
好在,敵方損失的人馬更多,差不多是己方的兩倍。如此,多少能有一些安慰。
馬應這邊已經(jīng)結(jié)陣完畢,可剛才與他對沖的那些羌騎,此時卻還沒有全部勒轉(zhuǎn)馬頭!
看到這一幕,他終于冷靜了下來,同時一股自信從心底生出。就眼前這樣的羌人騎兵,自己又何須懼怕?
想到這,他再不遲疑,當即大喝一聲:“全體都有,沖鋒!”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四百余裝備精良的騎兵再次化作一股洪流,朝那八百羌騎沖去。
“不好!”
遠處,滇吾臉色大變。他原本以為自己派出的這千名騎兵,就算不能將對方五百騎兵沖散,也能給予重創(chuàng)。可萬萬沒想到,這五百騎竟然這么強悍,不僅在人數(shù)處于劣勢的狀態(tài)下打出了一比二的戰(zhàn)損,而且還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重新發(fā)起沖鋒!
此時此刻,反倒是自己派出的那千名騎兵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