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雙目生

　　赤炎靈獸看見對方面頰緊繃雙拳握緊，看來是怒意上涌，心里定然是想將自己好生的痛揍一頓。它無奈的笑笑，刻意忽略掉對方的動作，只繼續(xù)道：“我身在這里幾百年，與這三昧真火早已融為一體。你既然喝了赤炎血，受了我的靈氣，對于火焰炙烤，也可抵擋一時(shí)三刻。但你雙目只是平凡，受不得火焰之光?！彼钌畹膰@了口氣，好似是想通了什么，低緩道：“我雖是獸類，卻唯獨(dú)這一雙眼睛修的神奇。能在火焰之中辨別方向，不被烈焰?zhèn)Α６咳缃?，御火有法。若是你想要去黑煞河，便將這二目拿去罷?！?p>　　玄悟一怔，擰緊眉頭。他不知道這巨獸是何所想，方才還騙自己，關(guān)鍵之時(shí)卻又出言阻止，還說出這樣一番言論。難道它當(dāng)真是不怕自己立時(shí)就將它的雙目剜出來？還是又做下的另一個(gè)騙局？

　　赤炎靈獸見對方遲遲不答，嗤笑一聲，道：“如何？你道不信？”

　　玄悟看著巨獸露出笑意，卻是苦澀難當(dāng)，便警惕道：“你為何要告訴我?！彪y道真的不想要兩只眼睛了不成！

　　為何？

　　赤炎靈獸卻是被這樣的問題難住了。

　　是啊，為何要告知他?？粗M(jìn)火海，灼瞎雙目，之后永遠(yuǎn)被困囚在火焰之中，心中豈不快意？！

　　是為了報(bào)答他饒過自己一命，還是欽佩他鍥而不舍的精神。是為了成全他走出黑暗的這份勇氣，還是祭奠自己數(shù)百年來沉寂在深淵的凄涼……

　　不，不重要了，好似一切都不重要。

　　曾經(jīng)求而不得，之后得而不甘。若是此生都不能從這里出去，那么便讓這人去做自己想要做卻都不敢嘗試之事。也算是，對曾經(jīng)那份憤恨的執(zhí)念有一個(gè)交代。

　　“沒有原由。”巨獸嘆息般的說道：“我說要助你，沒有原由，你可相信？”

　　玄悟覺得這赤炎靈獸似乎與之前不同，那種暴戾之意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倒是頗為內(nèi)斂。之前雙眸中充斥著的嗜血之意，也暗淡下去，神色卻是如此的鎮(zhèn)定。玄悟踏在烈焰之上，衣擺紛飛。聽聞巨獸之言，索性不再疑慮，神色如常的看著對方。

　　赤炎靈獸無奈的苦笑一聲，道：“我在這里幾百年，一心想要成為神獸，卻從名列中驟然被被除。只因我脾氣烈性如火，按捺不住做下急躁之事。天界將此地歸于我守衛(wèi)，便是將我困囚在此地。我與那太上老君爐中之火本是同根，只因集聚著妖性過多，恐難除盡。雖美其名曰‘天地?fù)Q’境之中，凡事天界所有，都應(yīng)一并同舍，不單是這三昧真火，天界之中凡是刑罰之用的，在‘天地?fù)Q’中皆一應(yīng)俱全。所以這里便成了天庭懲戒的一個(gè)倒影，被丟在這里的人，皆是天界不能堂而皇之加以嚴(yán)懲之輩。也可以說，‘天地?fù)Q’也是天界的另一處懲戒之地?！本瞢F嘆了一聲，看著玄悟道：“自從被委派到此處，我便沒有一日不是心中怨懟。與神獸之命擦肩而過，空有一個(gè)靈獸的名號又有何用？成日在這樣一個(gè)不見天日的地方，晦暗沉寂，唯有火焰日日相見。那些神獸在天上與自家主人朝夕相伴，逍遙自在修身養(yǎng)性，哪里是可與此處同日而語。每每想及此，我都恨不得將這里的火海翻上天庭，將那里變成和此處一樣，讓那些神獸也都嘗試下我每日過得生活！我總是這般的想，將這樣的執(zhí)念深深的刻進(jìn)腦海伸出，沁入骨髓之中！這樣的恨，便成了我這幾百年來支撐自己能在這深淵里生活的唯一支柱。一想到那些神獸自在的模樣，叫我怎能不恨！如何不怨??！”

　　玄悟看著赤炎靈獸痛苦的神情，發(fā)泄一般的將心事吐露。原來這巨獸竟是生活的這般不盡如意，想來這幾百年中，也是沒有一日是過得舒心愜意。玄悟思付片刻，聲音淡漠道：“你所說之事固然痛楚，但須知命數(shù)注定，便只能面對?！彼Ａ送?，腦中想到了以往種種。

　　曾經(jīng)敖烈還是一條蛟龍妖，卻甘愿為了南海舍棄自在逍遙的生活舍棄生命渡劫化龍；金蟬子為了修補(bǔ)御海神鼎，寧愿動用逆身術(shù)，只為能感化敖烈救助南海眾生；天蓬元帥職責(zé)所在緝拿妖物，為了救金蟬子亦愿相信自己手上持有九靈續(xù)另有隱情，暫時(shí)不予追究；即便是那只相處了許久的胡九音，也為了仇恨甘愿偷了丹藥，背棄初衷，屠了整個(gè)于林坡，成了一只徹頭徹尾身染鮮血的狐妖！

　　而他自己，如今不也是想掙脫此地，就是為了弄一個(gè)明白，不愿甘心就此等死么？！

　　赤炎靈獸扯了一抹苦笑，凄然道：“之前或許聽到這樣的勸解，會登時(shí)火冒三丈，將說話之人一口火焰燒成灰燼。但此時(shí)，我卻心甘情愿，不再怨懟?！彼徛移D難的抬起頭，眼睛望著前方虛無，嘆謂道：“我曾怨恨天界不公，雖同是樣貌丑陋，但是諦聽卻能跟隨地藏菩薩，也不過是因?yàn)榍笆罍Y源。但如今想來，諦聽雖然位于神獸，卻也是在那地府之中，跟隨著自家主子，活在無盡的黑暗之地，與我，又有何不同。”巨獸收回視線，了然一笑，道：“修身之處，不問何地?？v是火海刀山，也只是心中不能度過的執(zhí)念。若是能修身斂性，又何故去問清修之所?？嗯c不苦，皆是眼前所看，擾了心眼清明。如斯困境，總以為是他人所設(shè)，又怎知這困囚之地，不是我將自己束縛在此。一直以來，囚禁我的，從始至終，都是自身?！背嘌嘴`獸凝視著玄悟，淡淡道：“即是心眼能辯，又留有二目何用？！”說罷，巨獸便闔上雙目，神色祥和。只見它雙眼閃著光芒，而后演變成了兩個(gè)光球，逐漸從原有之處脫離出來，繼而向著玄悟所在之處緩慢飛來。

　　兩顆光球散發(fā)著淡淡的橘色光芒，如兩個(gè)成人壯漢的拳頭大小。

　　玄悟見那兩顆光球飛致面前，微微一愣，原是那巨獸將二目舍棄開來。他雖然不再懷疑對方之語，但卻未曾料想赤炎靈獸當(dāng)真能如此輕易的就剜出雙眼。玄悟本欲出言阻止，卻覺眼前光滿一閃，睜大眼睛還未做出動作，便覺光芒乍現(xiàn)，被刺的閉上眼。又感雙目一熱，那灼熱之感不似是炙烤，卻是溫暖異常，熱感也在瞬間便消失。玄悟復(fù)又睜開眼，只覺眼前事物異常明亮，仿佛從新洗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