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罪名（6）
飛躍堵截后，左林很幸運地沒有再遇上起來前來追捕的警察，五分鐘后便出了這座不知名的城市。
此時他行駛在一條大公路上。這條公路平鋪在草原上，隔上好幾英里便可以看到一個木制的告示牌，指著各種方向?qū)懼魇礁鳂拥拿吱D―左林猜測那些應(yīng)該是地名。
“我們究竟要逃到哪？”左林關(guān)上窗，車內(nèi)沒有風(fēng)的呼嘯聲后瞬間安靜下來。
“比因里斯?！県appy回答道，“一個神奇的地方?！?p> “多神奇？”呆在一個充滿綠色的環(huán)境，左林也漸漸地沒有了剛才的緊張感，也漸漸有了笑容。
“警察不敢進(jìn)去抓人，你說神奇不神奇？”
“不敢抓人――為啥??？”左林倒是有些迷惑，這世界上難道還有警察不敢去的地方？
“因為這里是一個‘烏托邦’?！?p> “烏托邦？烏托邦那個烏托邦？”
“這是意大利做出的一個實驗性嘗試，嘗試構(gòu)建烏托邦，不接受政府管轄，人民高度自理?！?p> “高度自理？”
“就是不配備警察?！?p> “那秩序不就亂套了嗎？”
“不會的，進(jìn)入這里的人心中自然也已經(jīng)有了這里的法律，這座城市本就是靠著默契建立起來的?！?p> “但人難免犯罪？”
“那么他會遭到整座城市所有人的排斥，最終被驅(qū)逐，而在外面，他還要因為他的罪行接受法律的審判?！?p> “所以，我進(jìn)去生活，警察管不到我，是這個道理嗎？”
“是的，其實說到底也只是避避風(fēng)頭?！?p> “那這里豈不是很多罪犯的包容所？”
“是的，但進(jìn)去之后你只是進(jìn)入了一個自由的監(jiān)獄，多了一次繼續(xù)生活的機(jī)會，但誰會愿意一輩子只呆在一座小城市？”
“大把人?！弊罅制财沧?。
happy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開車，這反而讓左林來了興趣。
“你是人工智能嗎，感覺你除了沒有個人的身體很多地方都和人一樣啊。你看，你有人的情緒，理解人的思維模式，有人的類似‘直覺’――我直覺告訴我你有，可能比我的還強(qiáng)。”
happy沒有說話。
“說嘛，你還有機(jī)器的精密運算和絕對理智的邏輯，你就是人工智能是不是？跟我說說誰制造的你唄?！?p> “我是人工智能?！県appy沉默了好一會，就在左林要放棄的時候承認(rèn)了。
但左林還沒在心中舉高雙手歡呼，便又聽到了它的下一句話。
“制造我的人……她已經(jīng)死了?！?p> “對不起。”左林很明白這種時候要道歉，也明白其實這種時候道歉并沒有什么用。
說到底道歉究竟有什么用呢，無非是你傷害別人后向別人希冀來的憐憫，原諒你之前犯下的錯誤，給你再一次機(jī)會。但錯就是錯，做了就是做了，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得到原諒的，甚至很多時候，自己其實都寬恕不了自己。
就比如左林的罪名，非法人體實驗，這不是問題，問題是實驗中他“殺”了三個人，他放棄了他們的生命，所以他有罪。
你可以說他們命不久矣，無論如何下場都一樣，但一個人是沒有任何權(quán)力去剝奪另外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權(quán)力，哪怕他們的權(quán)力還剩下一天，一小時，或者是一分鐘，甚至一秒鐘。
或許說他們允許這種剝奪的行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但左林捫心自問，他沒有征求過他們的意見，原因是他們或許就宛若今日的沉眠一般，靜悄悄地在明天或者后天離開。
一開始左林覺得沒什么，而時至今日記憶重新回來，面對李秋潼的指責(zé)，他竟是腦海中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再著說祁猶歡，他記得當(dāng)時她的身體已經(jīng)被貫穿，白光亮起的時候他用力地推了自己一把，接著白衣男子，阿爾法，還有她，三個人共同湮滅在了白光之中。
白得像個黑洞，卻又比黑洞更為可怕，他親眼目睹著他們身體的瓦解――先是衣服，接著是皮膚，肉，內(nèi)臟，一樣一樣地，如紙遇到火般，熔化在了白光之中。
接著便是他的意識上上下下，醒了過來。
祁猶歡在里面曾說過死去等于意識的消亡，不管是不是真的，就看她當(dāng)時嚴(yán)肅的神情他也不認(rèn)為那是在開玩笑。
而且直至他醒來，離開，也沒在見到一面，也許他就一直躺在那個“病房”里面吧？
他應(yīng)該和她說對不起嗎？或許要吧，最后破壞核心的行動中，他根本沒有想過會有什么后果，只是覺得把世界毀壞就足矣game over了。
還有父母，他是不知道他們的蹤跡，但音訊全無加上只有一次的大額銀行卡入賬，很難想象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他只是心中隱隱覺得，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唯一能找到銀河關(guān)聯(lián)的，或許是尋夢機(jī)，但他沒有找到上面有任何他們蹤跡的線索。
他們?yōu)榱俗约焊冻隽艘惠呑?，自己?yīng)該說對不起嗎？這個左林是真的不知道了。
總結(jié)下來，卻是有些慘淡，如今他再飆車逃亡，也沒有女孩會從高樓跳下來幫她劈開后頭的追兵，也算是半個物是人非了吧？
倒是有些酸楚呢。
“左林！不要發(fā)呆了！”happy大呼道，“趴下！”
左林一回神，卻發(fā)現(xiàn)兩邊不知何時多出了兩輛警車，或許是因為他們沒有閃笛的緣故？
在他趴下后，頭頂響起一連串劃破空氣的聲音，是子彈飛了過去。
“B3，你瘋了！”
駕駛位上的特警怒吼道，顯然旁邊特警的行為讓他有些生氣了。
副駕駛位上的特警則是嗤鼻，在呼嘯的風(fēng)中大呼：“我們不是抄近路，能追的上嗎？瞎子都知道他要去比因里斯了，到那時要抓他難比登天！”
“但法律不允許你在別國進(jìn)行處決！”坐后頭的一位特警奪過他的槍，聽聲音是個年輕的女性。
“那你們說怎么辦？”
“截下來！兩輛警車兩邊夾！”女性特警旁邊的男特警沉穩(wěn)地說道。
而坐在他們中間的老意大利警長也保持一言不發(fā)，他知道這種時候沒自己什么事，這些年輕人會處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