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罪名（2）
暖和的水拍打著左林的臉，但他卻始終覺得自己的身體不斷溢出冰冷。此時，他的眼里夾雜著萬千種情緒，看一眼你就能對他現(xiàn)在的心情感同身受，但當(dāng)你想用文字去把這種心情描述出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你所有經(jīng)歷過的情緒都不足以描述這種心情。
它里面有自責(zé)，有懷疑，有無力，各式各樣的情緒混雜起來了?；蛟S非要說的話，左林現(xiàn)在是否定自己的絕望，自己心灰意冷，又帶著對過去的悔恨，還有對自己的厭惡。
沒有人知道他是否流淚了，溫水在他的臉上嘩嘩地流，他卻似乎根本沒有感受到，只是帶帶地坐在浴室的地上，靠在墻邊。
他什么都想起來了，一切的一切。
他感覺自己的全身從表皮開始坍塌，整個似乎漸漸地要消散，又似乎是整個人背壓縮了，不，應(yīng)該是靈魂被壓縮了，身體已經(jīng)漸漸地不屬于他了。
總有人說當(dāng)人的情緒步入一個比較極端的地步，自己身體的觸感會變?nèi)?。如果要解釋的話，過于興奮是腎上腺素的分泌過多，那么過于傷心是因為心痛已經(jīng)占據(jù)了大腦所有的痛覺神經(jīng)嗎？
他不知道，他只是覺得這漸漸得周圍灑出來的水不像是洗澡的熱水，倒像是外頭噼里嘩啦的雨點，每落一層，心便冷上一分。
自己倒也是個文藝青年，他調(diào)侃自己，也不知哪來的心情。
忽然，雨停了。
左林也不知發(fā)生了何事，他也不在意，依舊呆呆地坐著，雙目空洞無神，他只覺得世界似乎愈發(fā)地暗了。
似乎有些困了啊……睡過去吧……
“咚……”
忽的，一陣風(fēng)刮到了左林臉上，他感覺自己的頭左邊的墻壁受到了猛烈的沖擊，應(yīng)該是有什么東西砸了上來。
“晚上好！”一個諷刺的聲音在遠(yuǎn)處飄來。
左林睜開不知何時閉上了的雙眼，感覺眼前有些模糊，勉強看清楚了面前是襲克近在咫尺的一張臉，深邃的藍(lán)眼睛似乎要把他整個人吞掉，嘴角上揚掛著冷笑，整張臉帶著寫不完的鄙夷。
緊接著，他便覺得視線黑了過去。
……
等他再醒過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依然是身在所處的酒店里，手腕上被自己用刮胡刀割開的傷口已經(jīng)被細(xì)心地包扎好了。
他想用手撐起身子，卻發(fā)現(xiàn)手怎么也用不出力，就這樣一個動作他還得不斷鼓勵著自己。等身子起來后，則又是緊接著到來的頭暈?zāi)垦＃碇歉嬖V自己這是失血過多的正常癥狀。
有時候人就是這么奇怪，他醒來后很清楚之前嘗試了割腕自殺，但現(xiàn)在他卻又莫名其妙沒有了死的沖動，剩下的也只是沉重壓抑的心情。
等眩暈過去，左林深呼吸，想甩甩頭，卻發(fā)現(xiàn)頭一搖就痛，只好作罷。
他抬起頭，發(fā)現(xiàn)酒店房間還有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不用說，正是襲克，女的則是一副陌生的面孔，不過卻不是什么看起來平庸的面孔。
波浪狀的蓬松金發(fā)，精致整齊的五官，配上寬松隨意的T恤和熱褲，用一句土話來講，那就是天使和魔鬼的結(jié)合體。
這不由得讓左林想到了祁猶歡，在尋夢機中她那種別樣的遺世獨立的氣質(zhì)在他的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不同的是，眼前的女子是位入世的仙子，兩者氣質(zhì)相近，卻也截然不同。不過，有這樣的長相與氣質(zhì)，又是在襲克身邊，想來不是什么平凡的人吧，左林這么想道。
“早啊，長命鬼?！?p> “早……”
“我說你的身體太弱了還是你的命太長了，都失血到暈過去了，結(jié)果只是止血包扎一下?！?p> 見他還算正常，襲克便沒有停下來冷嘲熱諷。
“還……好吧，有幾年沒做運動了，身體也許確實跟不上了?！?p>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看起來像是來自英國的女子出乎意料地說出了中文，雖然口音味很重和襲克相差甚遠(yuǎn)，但也足以讓左林驚訝一番了。
什么時候漢語普及率這么高了，他生平有溝通的外國人可能就只有面前的兩位，但是他們卻一致地會說中文。
兩人顯然也不打算給左林反應(yīng)時間。
“My name is Berry Elizabeth.”女子上來伸出手，用英文做了一遍自我介紹，又用中文翻譯了一遍，“我叫本莉·伊麗莎白?！?p> “你好。”左林有氣無力地跟她握了握手。
“我就不喜歡你這點，”襲克插嘴道，不過似乎不是對左林說的，“每次自我介紹都一定要用英文，無論對方是哪國人?！?p> “這是我對英國最基本的尊重。”伊麗莎白把落下來的幾縷頭發(fā)撥到耳后，不知從哪掏出一個檔案袋交給左林，“這是你以后在這生活的新身份，房子也給你準(zhǔn)備好了，ID卡就在里面，可以用來開門?！?p> 新身份？
雖然來之前也大致明白了自己未來幾年大致會怎樣，不過當(dāng)事情真正來到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不會再尋死了吧？”襲克忽然問道，雖然有點關(guān)心的味道，但接下來說的話又顯得冷冰冰，“你是我們付出了代價帶回來的，命并不是只掌握在你手里，你必須為我們效命?！?p> 左林有些愣愣地點點頭，現(xiàn)在他的大腦還處于空白狀態(tài)，他并不知道這是幾天前被注射藥物的副作用，這種藥物也只敢在死刑犯身上使用。
叮咚，清脆的一聲響。
伊麗莎白掏出手機查看短訊，轉(zhuǎn)頭向襲克報告道：“血檢結(jié)果出來了，他被注入的這種藥物是新型而且未命名的，劑量很難把控，用量過多可能會導(dǎo)致永久腦損傷?！?p> “這就很難辦，”襲克撓頭，“從他會自殺來看腦子也許就不正常了，萬一已經(jīng)是個傻子了……”
“我很正常?！弊罅蛛m然知道他還是在嘲諷，但還是強行打斷了他。
“希望如此?！币u克轉(zhuǎn)過來點點頭，笑了一下便走出了酒店房門。
“別管他，他最看不起的就是放棄自己生命的人了?！币聋惿装参康?，“我想你不是這樣的人，對嗎？”
“不是……”
“good！那你答應(yīng)我以后不要再做這種事了，ok？”
“o……ok。”
“good，”伊麗莎白站起來，拍拍手，卻變得有些冷淡地又說了一句，“如果你再想死請聯(lián)系我，血液是非常重要的資源，許多病人都需要它，不要全部丟到下水道?！?p> “我……”
“Bye?！币聋惿讻]有再給他說下去的機會，直接轉(zhuǎn)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