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尋夢
“騙你的啦，”襲克用手在呆著的左林面前揮兩揮，“我只是覺得公交車比較好玩，搖搖晃晃的，就像是小時候去游樂園一樣。”
左林看著面前的襲克，感覺對方就像個童心未泯的大小孩，哪里有原來的境界，一點都不像文藝青年，倒像是逃學(xué)的小學(xué)生。
“老兄，你的名字有什么來歷嗎？我的老師說你們起名字特別講究，和各種各樣的東西有關(guān)系，你……唔……五行缺木，所以叫林，是吧！”
左林抓抓腦袋，仔細(xì)想了想，毫不留情地打擊襲克道：“不是的，如果我五行缺木，那我應(yīng)該叫左森啊，那樣不是更好？”
大小孩襲克顯然受到了打擊，原來光明萬丈的活躍的深藍(lán)寶石眼瞬間暗淡無光。他有些萎靡不振，看起來是身為“中國通”的自信心遭到攻擊的結(jié)果。
“安啦，你很不錯啦?！弊罅峙呐乃绨虬参康?，“其實不是我們講究，只是我們?nèi)绻J(rèn)真起名字要考慮太多東西。外國也有很多人講究呀，有內(nèi)涵的不也一大把，但是問題是，你們請你可以直接叫‘亞當(dāng)’，我們就不可以叫女媧――這樣子我們連姓氏都沒有了，自己還是自己嗎？……我叫左林原因就很簡單，因為我爸姓左，我媽姓林。”
“啊，”這個意大利人卻恍然大悟，似是被耶穌或者太上老君點撥了眉頭，“還有這種類型的，感覺挺不錯的哦，學(xué)到了！”
左林用手搓臉，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面對這個活寶，好在公交車停了，他該下車了。
他站在車站旁，看著襲克頂著玻璃，向他揮手，他也疲憊地回以揮手。
襲克揮手看著左林的身影漸漸遠(yuǎn)去之后，百無聊賴地坐下來。他把右腳腳踝搭上了左腿膝蓋再往上一點的地方，右腳腳尖有節(jié)拍地抖動著。接著，他又伸出左手在耳朵一按，那里有一個無線耳機(jī)，剛才左林沒有注意到，似乎里面放起了歌，腳抖動得愈發(fā)有節(jié)律了。不知何時，襲克從西裝內(nèi)袋掏出一根精致的雪茄，嗅了嗅，點燃，悠然自得地抽了起來。
公交車?yán)^續(xù)嘎吱嘎吱地前進(jìn)。
左林疲憊地回到公寓，無力地用手指摁開了門，軟綿綿地走了進(jìn)去，外套脫開丟到一旁，轉(zhuǎn)身就進(jìn)了浴室。
洗完澡，左林漸漸地回復(fù)了一些精神，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
“通話，陳天辛。”他淡淡地說道。
“好的。”機(jī)械的女聲回復(fù)，接著周圍就響起了移動的呼叫鈴聲，左林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吐槽：這個鈴聲用了幾十年了，移動居然還不換。
“嘟”的一聲，陳天辛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左林啊，剛回來啊，事情怎么樣啦？”
“當(dāng)然是搞定了啦，錢我一會打你賬上，累死我了?！?p> “好的呀，那你早點休息，老哥我先睡一步。”
“叮叮?！?。
短響三聲說明了陳天辛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左林嘆了一口氣，他還準(zhǔn)備問……
“來電，陳天辛。”
左林捂上眼睛，坐在床上，有點哭笑不得，今天說話的人怎么都是奇葩。
“接?！?p> “左林，差點忘了，我跟你說實驗設(shè)備的事情哦，大概的設(shè)備種類你都知道了的。核磁共振器、紅外探測這些我用了二手的，因為我們主打的是基因，我把電顯微儀買了最高級的。而且……”陳天辛頓了頓，“我引入了新的設(shè)備‘尋夢’。”
“‘尋夢’？”
“對，尋找的尋，夢幻的夢。”陳天辛特地強(qiáng)調(diào)了一遍，“這個儀器經(jīng)過五年的改造和普及，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開放了，它……”
“完全開放了么……”左林的眼神有些暗淡，心不在焉，他想到了兩個人。
既然完全開放了，為什么你們還沒回來？
左林又一愣。
也許回來了，只是因為他在南方，不知道罷了？
“左林？左林？”陳天辛的聲音穿過來，傳到他的腦海中。
“哦，我在聽?！弊罅只剡^神來。
“聽說它可以模擬各種環(huán)境，雖然作用的最多的地方還是VR，但是超過VR獨立出來已經(jīng)是遲早的事了。普通人用它來打游戲看電影，而對我們而言，它無疑是實驗人員模擬實驗的神器。”
“但是它也有缺點。”左林插入說，“它的自定義如果沒有數(shù)值作為參考，全憑操作人想象的話，很容易‘想當(dāng)然’地弄出現(xiàn)實中并不存在的實驗成果。”
“是的，這確實是很大的一個問題。但是，它的好處毋庸置否?！?p> “對，”左林在腦海里想象那個機(jī)器的模樣，“我覺得這東西肯定能幫我們大忙?！?p> “好了，這次真掛了?！?p> “嗯，再見?！?p> 左林躺到床上，晃動雙腳踢掉了拖著，思緒漸漸地回到了五年前。
那是一個夜晚，也許所有有大事發(fā)生的時候，天氣都是雷雨交加的吧。父親母親小跑著從外面回來，顯然他們沒有帶傘，回來的時候顯得狼狽不堪。左林剛完成所有的作業(yè)。
哦，那是一個暑假，學(xué)校布置了一大堆作業(yè)，讓人印象深刻。左林咧開嘴，無聲地笑了笑。他當(dāng)時疲憊地做完作業(yè)，兩眼發(fā)昏，頭暈?zāi)X脹。他揉揉太陽穴，正準(zhǔn)備去倒杯水喝的時候，父母兩人回來了。
對，就是這樣，碎片的記憶在腦海里逐步拼接。這段記憶他是不太愿意想起來的，但是現(xiàn)在既然“尋夢”發(fā)行并且漸漸普及了，說明這件事情應(yīng)該可以畫上句號了。
父親的臉上透露著疲憊，平頭上不停地滴水，衣服也濕了一半。母親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平時靜心梳理得整整齊齊的披肩長發(fā)，此時無比地凌亂，臉上因為淋了雨，幾戳頭發(fā)粘在臉上，極其狼狽。她稍微好點的是衣服了，看起來還算干凈，對比一下父親的衣服，不難猜出當(dāng)時的畫面。
他們走在紅磚小道上，突如其來的暴雨把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出于對心愛的人的本能，父親張開雙臂，最大地張開了自己的身體，為母親擋住了后面傾盆而下的雨，他們小跑――本來可以快跑的，到地面漸漸濕潤，變得滑了起來，便只有小跑了。盡管父親擋了大部分的雨，但母親的小腿、鞋以及頭到肩膀的部分，還是被淋濕了。
母親看了一眼左林，讓幾乎濕透了的父親先去洗澡，然后自顧自地坐到了沙發(fā)邊上――她不敢向后躺下去，這樣子會弄濕沙發(fā)的。
“怎么了？”
左林也不傻，大概感覺到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了。父親母親臉色差，顯然不是因為淋雨，而是有更糟糕的原因。母親一般這種時候是不會坐下來的，她會先把房屋里面的東西打理好，并給左林端一杯水，無論左林渴不渴，直到洗完澡，她才會坐下來，和大家聊一下天，看一下節(jié)目。
“怎么了？”
左林又問了一遍，同樣得不到回復(fù)。
半晌，母親長嘆，彎著腰，雙肘撐著大腿，臉埋在手后面。一會兒，父親青著臉出來，對母親說“洗澡吧”。
接著，兩父子對上了眼。
左林躺在床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天花板。
“關(guān)燈?！?p> 整個房間的燈應(yīng)聲而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