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回到山洞,慢慢飛落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一輪明月斜斜的掛在天邊,月光灑滿了山洞口,洞口往里,光線越來越暗,待到山洞深處便已是漆黑一團(tuán)了。
好在我的獸瞳,早就修得可暗中視物,雖然不能像有光時清晰的看見物體的顏色和細(xì)節(jié),但是可根據(jù)光線極其微弱的明暗差別,將黑暗中各樣事物的輪廓清晰的分辨出來。
所以落地的時,我下意識的往漆黑一團(tuán)的洞內(nèi)瞧去,意外的瞧見少年抱腿埋頭蜷縮在洞內(nèi)一塊高一階的石臺上,驚覺我回來,整個人炸了一下,匆忙起身往洞口走來。
待少年走出黑洞,整個人沐浴在銀白色月光下時,人又變得像之前那般云淡風(fēng)輕了,身上沒有一絲剛剛在洞內(nèi)慌亂的痕跡。
看著眼前的少年,嘴角漾著彎彎的弧度,眼睛柔柔的透著亮光,我卻仍有種錯覺,那時黑洞中的他像是裹在刺骨的寒冰中,孤獨(dú)而悲涼。
“火召仙子,結(jié)果如何?神獸大人準(zhǔn)了嗎?”
少年畢竟年幼,性子終是沉不住,忍不住先開口問到??磥硭麑ζ猩徆苏娴姆浅T谝?,但仍舊表現(xiàn)得很克制,這點(diǎn)倒與以前大多數(shù)的偷盜者有所不同。
那些偷盜者:
要么是,趁身強(qiáng)體壯時,來偷顆果核先備著,以免真快到了壽命極限時,便沒時間也沒能力偷了。所以能偷就偷,一旦被發(fā)現(xiàn),意思意思表示曾和我“努力的周旋”過,轉(zhuǎn)眼也就跑了。
這種修道者最好對付,反正他們也不急,本著偷到就是撿到的原則,來得快走得也干脆,大不了下次再來。
要么就是,對生死輪回實在看不透的修道者,眼見大限將至,便破釜沉舟的來這里搏一把。
這類偷盜者倒是最有創(chuàng)意,最最有趣的:
囂張型,暗偷不成明搶;
土豪型,拿了曠世奇珍來賄賂;
矯情型,直接上演苦情戲碼;
老賴型,拿不到果核就打算直接死在水青谷里……
除了第一型我會先踩著胖揍一頓之外(竟然明目張膽的挑釁我,該揍?。?,其他便全綁了打包,一骨碌丟到修仙地,讓那些上神和神君們處理后事去了。
而另外的極少數(shù),真的是我最不愿遇到的。他們不為自己,為別人,身上往往背負(fù)著沉重的感情壓力:為至親,為摯友,為師門,這些人重情重義得會讓我感到無奈和心酸。
剛剛的意外,莫名的讓我生出一點(diǎn)點(diǎn)擔(dān)心,擔(dān)心“崆山”屬于后面的極少數(shù)。
許是我一個人太久太孤獨(dú),許是少年的那張臉,我終是刻意忽略了那一閃而過的不安,整理了情緒,道:
“嗯,準(zhǔn)……”
準(zhǔn)了?那不是上位者用的語氣嗎?
我用著不習(xí)慣,連忙改口:“……同意了!我平時幫了燭照很多忙,她待我也極好,說是我難得求她件事,她也不好拒絕。不過……”
我眼神委屈,為難的看著“崆山”。
“不過什么?”
聽到真的能進(jìn)菩蓮子樹園,少年臉上瞬間蕩漾起驚喜的情緒,那是一種真正發(fā)自內(nèi)心的情緒。
“不過燭照還說了,同意我的請求,是還了我往日幫她的情份。但她和崆山仙君之間卻沒有任何情份,只要她和崆山仙君有了情份,便會立馬讓崆山仙君進(jìn)園子?!?p> 眼前的少年,笑臉頓時卡住,瞬間變得一臉懵懂,顯然是沒太聽明白“燭照”的意思,然后卻又突然臉色一白,嘴唇顫顫微微的問到:
“情?……份?……不知神獸大人要的是哪……哪種情份?”
看著少年越來越僵白的臉,我突然意識到他在想什么,頓時心里一千匹草泥馬咆哮而過。
瞬間,我委屈也不裝了,磨磨唧唧的神仙做派也不裝了,羞憤的怒嗔道:
“小小少年,滿腦子想得什么?我……燭照……燭照只是讓你先幫她一個忙,幫了便算有情份。她再幫你這個忙,兩人自此互不相欠,是……是怕你以后借著還人情的緣故,再來谷里糾纏!哼,才不是你想的那樣!”
少年一聽,知道想錯,頓時也尷尬了,臉上詭異的紅了一大半。想必是想到自己那齷蹉的念頭被人覺察,還是被一位十一二歲的少女察覺,怎么想,也該羞愧死了。
我也是真正動怒了,在仙界從來就沒有過人和獸在一起的,哪怕光是想想,就已經(jīng)是一件十分驚世駭俗的事了,他怎么會認(rèn)為我會提那樣的要求!
我當(dāng)時并不知道,在魔界這類事雖被詬病,但在位高權(quán)重的上古神獸那,卻并不少見,總是有低階的人類修魔者偷偷自薦枕席,亦或是被看上后,可自愿成事。所以也不怪少年會如此聯(lián)想。
是的,我是喜歡眼前帥氣的少年,喜歡曾經(jīng)待我溫柔用心的空桑,但我也還喜歡流華仙子蓮花池的芙蕖,五行老頭隨身攜帶的乾坤卦袋,還有幽熒的錯玉簪花、勾陳的清吞山河扇、應(yīng)龍的烏青云紋劍……
這些我都喜歡啊,都是一樣的喜歡啊,我才沒有什么離經(jīng)叛道的想法呢!
見我動怒,“崆山仙君”也顧不得羞愧,連忙上前來向我賠禮,
“是在下無理了!褻瀆了神獸大人!還請仙子責(zé)罰!小生絕無二話,只求小仙子能消消氣,別氣壞了自己!”
我第一次不愿顧及他的感受,沒給任何反應(yīng),便徑直飛上洞口旁邊的歪脖子樹上獨(dú)自坐下。
此時的我,極度不想看見少年,不想看見少年的那張臉。
月亮悄無聲息的在云層間移動,整個世界都安安靜靜地,只剩草叢間蟋蟀的叫聲偶爾起伏。
靜靜的,夜已過半,月亮已經(jīng)升到正空中,我抬頭望去,感覺就像懸在自己的頭頂。
我一直都知道,少年一直一動不動的站在洞口,望著懸空坐在樹枝上的我,有些不安,有些焦慮。不知道是擔(dān)心我真氣壞了自己,還是擔(dān)心進(jìn)不了子樹園子。
我真的很希望,不要僅僅只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