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琰也端起酒杯,“我也替阿九謝謝大家?!?p> 安安最近突然喜歡用鼻子說話,“兩個人一起敬酒,難不成當這里是結(jié)婚的禮堂?”
仲康皺皺眉,“不要鬧?!?p> 這句話的語氣太親熱了!心思縝密如針的仲康怎么會犯這種錯誤!怎么能用這種語氣來對安安說話!仲康說話語調(diào)雖輕,安安聽起來卻聲若炸雷!她驚的手一顫,趕忙去看阿九,見阿九好像尚未聽清,暗道好險,于是乖乖低頭吃菜不再言語。
阿九手藝不錯,幾道家常菜做得有滋有味兒??砂舶渤栽谧炖铮锻老?,心里說話,分明就是一場鴻門宴。
阿九興致很高,給伯琰夾菜,給仲康布酒。伯琰笑瞇瞇的,語意溫柔。仲康雖然話很少,但是舉止也很有禮貌。安安氣不過他們其樂融融的樣子,推說頭疼,先退了出來。居然沒有人阻攔。
安安回到房間——這是她的婚房,也是伯琰的房間,賭氣坐在床邊,手里撕著揉著手絹,氣憤憤的,哼,你們一個個的達到了目的,過河拆橋,都不是好人!
自己和自己生了一會兒悶氣,見并沒有人相勸,又覺得好笑,又覺得訕訕的,于是躺在床上休息。還沒有睡著,就聽見“篤篤”的拍門聲,安安雀躍,從床上跳下來,連聲道:“來啦來啦!”跑去開門。
開門見是伯琰,安安也說不清是驚是喜,也不知自己盼的是不是他,只好說道:“你怎么來啦?”
伯琰自從重得阿九,心情好的一直合不攏嘴,微笑道:“我看你晚餐時候不舒服,吃的很少,來看看你,有沒有事?”
安安心道,還不是你那個小阿九害得!面上卻不露,“我沒有事。伯琰,謝謝你的關(guān)心?!?p> 伯琰點點頭,又搖搖頭,面色泛紅,“安安,我需要謝謝你。謝謝你的寬宏大量,謝謝你的大度容人,謝謝你的機智,謝謝你的勇敢,謝謝你,謝謝你,總之謝謝你,真的謝謝你?!?p> 安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說話一套一套的,難不成想去天橋上說相聲么?”
伯琰正色道:“我想了很久。安安,你是一個好女孩兒。自始至終給我無限的寬容。我從新婚之夜就給你難堪,可你容忍了我;后來因為我們家的緣故,還被擄上山,遭受那么大的危險;我生病的時候不離不棄,天天來探望我;你,你還幫我保守了阿九的秘密,還幫我救她出來。安安,你真的是一個好人,是我對不住你?!?p> 安安心下一陣溫暖,原來伯琰心里都記得!嘴上卻不肯表露,“我當然是好人了。我到你們家里來,是你們祖上積德。”
伯琰點點頭,“你說的對,安安,你說的對。我仔仔細細的想過了,安安,做人不可以沒有良心。我從新婚初始就要休了你,是我不對,太不考慮你的感受。也不顧及你的面子。安安,我重新提出來,你要怎樣,我聽你的。包括阿九,我們都聽你的?!?p> 這一句“我們”徹底刺痛了安安,你們你們!不是我們!伯琰這一番話,話里是感謝,話外可是把一個燙手的山芋拋給了安安!是生是死,是合是離,你自己看著辦罷!
他怎么可以這樣!
安安本想大口的應(yīng)承下來,甩甩頭離開溫家大宅,可如今的事實讓她硬不起腰桿來。爹爹那里,她早已成了潑出去的水,還指望她要錢補貼娘家呢,怎么有臉空手回去?被人掃地出門?豈不是天大的笑話!難道真剃了頭發(fā)當姑子去?這么年輕,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安安不甘。
安安裝作沒有聽懂伯琰語中含義,微笑道:“都聽我的?那就好辦了。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說。我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說罷?!?p> 伯琰是個軟弱的人,從不肯難為人,沒有完成阿九交代的任務(wù),也不覺得焦躁,“好的,那你休息。我先出去,明天見?!彼峙つ蟮慕忉屢痪洌澳闼谶@里罷。我讓小春子又打掃了兩間房,我和阿九住在那里罷?!?p> 安安又“哼”一聲,不用這樣欲蓋彌彰!誰不知道你喜歡阿九喜歡的死去活來?又有點感激伯琰給自己留了面子,沒有立刻住在一起那么過分,于是笑道:“好的,好少爺,快休息去吧?!?p> 伯琰乖乖的出去,也不知是睡覺去了,還是找他的小阿九去了。留下安安一個人滿懷心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現(xiàn)在這個情況,真是勢成騎虎。離婚?沒有地方可去。不離婚?守著這個死水一樣的婚姻過一輩子?明顯著伯琰一顆心都鋪在阿九身上,分不出一絲一毫給自己,更何況那個阿九也不是省油的燈。不離婚,自己這一生,也就難熬嘍!
怎么辦?怎么辦?
安安心下焦躁起來,起床穿鞋,開門出來透透空氣。她絲毫沒有注意阿九的房門也悄悄打開,阿九穿著睡衣,赤腳穿著睡鞋,偷偷溜進伯琰的房間里頭。
怎么辦?怎么辦?安安于黑暗中越走越遠,來到?jīng)鐾だ镒?。溫家大宅里有一處小小的景觀,一池小小的湖,湖面平靜,白天的水鴨子之類的,想必入夜都睡去了吧!
安安看著湖面,全然不覺有人來到了背后。
仲康怕嚇到安安,先咳嗽了一聲,“你怎么還不睡?”
安安回過頭,見是仲康,不由開顏,“怎么是你?你怎么也沒睡?”
仲康也笑,“是我,很奇怪?”
安安“噓”一下,“一天了,總算讓我看見一個能讓我高興的人。你都不知道,我這一天經(jīng)歷了什么?”她原原本本的講給仲康聽,末了說道:“他們太過分。他們欺負人?!?p> 仲康笑一下,“他們不過分。這件事本來就多拖無意義。更何況,人都是要為自己考慮的?!?p> 安安試探著問一下,“你也建議我,和伯琰離婚?”
仲康道:“這是你自己的事情。需要你自己做決定。”
安安黯然,“我也知道跟著伯琰只會受冷落,他心里只有阿九,不會給我一絲一毫的。更何況我要是撒嬌爭寵,哪比得過阿九?只是離了婚,我又能上哪去?”
仲康輕輕道:“你很好,你比阿九,好得多?!?p> 安安受了仲康的鼓勵,眼睛里煥發(fā)出神采來,“謝謝你的夸獎,很受用!”
安安站起身,本想回房去休息,突然看到那座貼著封條的灰撲撲的小房子。她脫口而出,“那座房子!那里面藏著東西!”
仲康挑眉,“你怎么知道?”
安安不好意思的笑,“伯琰給我說過幾句。說里面有好多好多的寶石。好想去看看!”
仲康的盯著她,“那里面死過人的,你不害怕?”
安安目光輕輕一張,圓圓的眼睛微微暴一下,很是可愛,“我都見過殺人!還會害怕死人!”
仲康動了心思,“那我,帶你去看看?!?p> 走了沒幾步就到了灰房子的門口,這房子房頂不高,挑檐卻不低,遮住了光線進不來,安安仲康幾乎全隱藏在黑暗中。仲康夜視很好,輕輕的撕開封條一角,拿出把鑰匙就要開鎖。安安好奇,“這房子不是封著呢么?你怎么會有鑰匙?”
仲康開開了鎖,“小時候貪玩,偷了我爹的鑰匙,自己偷偷配了一把?!彼み^來頭,頭一次輕松地笑,“除了我,就只有你知道?!?p> 安安仲康悄悄的推門,許是密封嚴的緣故,房間里的灰塵并不多,也不會留下什么腳印手印之類的,反而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兒。安安好奇道:“這房子封了這么久,倒是不怎么臟?!?p> 仲康把門從里面輕輕帶上,不仔細看,從外面看不出有人進來的痕跡,解釋道:“每年都會打開來,打掃一遍,做清潔?!?p> 安安左右瞧著,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小的房間。普通的桌子,普通的床,床上沒有被褥,簾子卻還沒有撤掉??繅€有一個供臺,沒有菩薩,想必搬走了吧。安安問道:“那個丫頭怎么死的?”
仲康道:“什么?”
安安說道:“伯琰說,有個得失心瘋的丫頭,死在這房間里了?!?p> 仲康沉默了一下,“我爹瞧上了一個丫頭,想收成三房,大娘和我娘都不同意,一來二去,那丫頭賭氣上吊了。”他指指房梁,“就是那里。”
安安驚得一怕!仲康向床邊走去,不脫鞋就上了床,“不要害怕,過來。”
安安過去。仲康道:“上來?!?p> 安安學仲康的樣子不脫鞋就上了床。仲康探手放下簾子,安安一驚!低聲道:“你干什么?”
仲康道:“機關(guān)在床頭。”
他按一下按鈕,床尾的床板翻開,露出一個黑洞洞的一人多寬的的大洞,冒著森森的寒氣。
仲康道:“要不要下去看看?所有的東西都在下面。”
安安看著洞口,像吃人的怪獸張開恐怖的大嘴,正等待著吞噬生命。這反倒激起了她的好勝心!走就走!誰怕誰!安安于是道:“好!看看就看看!”
仲康挪過去身子,先下了坑。安安也跟著過去,一步一步消失在黑暗里。
床板“咔噠”一聲,自己翻上來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