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章 讓她走吧
最后一句猶如石破天驚,太后臉色一陣變幻,錢嬤嬤僵硬地站著,完全沒想到。
太后難以想象?!澳?,你謊報了年紀?”她如何受得了兒子娶一個年紀大許多的女人做了皇后!
她冷冷一笑?!斑@個,就需要勞煩太后娶問問您疼愛的皇帝了?!敝灰痪湓?,瞬間讓太后白了臉。“若以我現(xiàn)在的年紀,九年前我才多大,何談救他?太后難道沒有細想嗎?”
這話問得太后一愣。她當初是沒有多加細問,只知那次祁景彥遭遇刺殺,失蹤一月有余,是個女子及她的仆人救了他。
姜平然神色淡淡:“作為一個江湖人,我只求明哲保身,不受朝堂束縛。懷璧其罪的道理,太后應該懂吧?!被蛟S是她清冷的目光讓人鎮(zhèn)靜,太后是個通透的人,聞言,怒意果然慢慢褪去,再看向她時,目光沒了剛才的厭惡。
因為她美得太極致,又那樣高高在上,是男人都想征服。她沒有去招惹任何人,不然不會讓祁景彥苦尋九年未果,她躲著祁景霖,早在一開始她就拒絕了他的好意,最后是天家皇權把她逼到了這般境地。
姜平然抬頭:“太后,我無意于做皇家兒媳,還是讓我走吧?!?p> 太后怔了。其實她可以用她的勢力把京城攪得天翻地覆再走,她說這番話,是表明她的意愿和誠心。“不是哀家不讓你走?!毕氲絻鹤幽枪删蟮膭?,她澀澀地開口?!澳阋仓阑实邸笔撬麍?zhí)意如此啊。
一想到她說她的年紀足以做祁景彥的長輩,那可不是大兩三歲的事,就算娶進來,能否生育還是回事,太后就黯淡了臉色。
姜平然行了個禮?!斑€請?zhí)蠛蒙鷦駝窕噬希蚁雀嫱肆??!闭f完還未等太后發(fā)話,她已出了內(nèi)室。
今天被她說的話嚇到了,直到姜平然出去好一會兒了,太后才怔怔回神?!鞍Ⅺ?,她說的是真的嗎?”阿麗是錢嬤嬤的閨名。
錢嬤嬤想了想?!安幌褡骷侔??!?p> 太后想起前段日子在素和齋她們主仆放蛇嚇唬榮恩伯世子的事,想想都不寒而栗。普通的閨中女子怎么會養(yǎng)蛇呢,她近日忙于兩兄弟的事,差點忘了去調(diào)查她的身份。她泄氣地坐在椅子上,長長嘆了口氣?!霸炷醢?,真是造孽啊?!?p> 于楠扶著姜平然走出大殿?!靶〗?,你說太后會改變主意嗎?”
姜平然搖搖頭?!安粫??!?p> 于楠訝異?!斑@樣都還不會?”
姜平然輕輕一笑,若是這樣就能輕易打消皇帝的念頭,他也不會尋她九年了?!白甙伞!?p> 她們一出福壽宮便有人匆匆跑去長信殿報信了。把她和太后似乎吵了一架,和她們出宮的經(jīng)過大致講了一遍。祁景彥心中一慌,立即扔下奏折,風風火火地朝朝福壽宮去。
他就猜到她不會就此甘心,也低估了太后,不知她們談了什么,但經(jīng)此一事,她只會對皇家的印象更差。
周大海追著祁景彥跑了出去,心中一咯噔,他當初就看出這縣主不是省油的燈,瞧,準了吧!
太后見剛一刻鐘的功夫皇帝就趕來了,氣息有些不穩(wěn),額頭上布滿細汗,顯然是跑來的,可見那女子對他多么重要了。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跟著蒼老幾分。
祁景彥揮退眾人,只剩他們倆人。太后嚴肅地問道:“你知不知道她比你年長這事?”
祁景彥一愣,臉上沒有驚訝,顯然是知道的。太后痛心疾首地捂著胸口?!霸炷醢。 ?p> 面對母親的傷心,祁景彥微微低頭像是悔過,但清楚他的人知道,他越是這樣越不會更改主意。
“今日不是哀家不成全你,只是皇帝啊,你糊涂啊!你為了她拖到至今未娶,未留子嗣,不就是想第一孩子由你心上人所出嗎?這些哀家都知道,才沒有反對這件事?!碧箢D了頓?!翱墒墙袢?,你實在太讓哀家失望了!那姜平然雖十八九歲的面容,可實際上,有三十出頭了吧?”說完這句,太后冷哼一聲。
祁景彥無力反駁,因為事實的確如此。
太后看著他默認,雙目通紅?!盎实郯。愫伪貜娙怂y呢,她想走,就讓她走吧。”
祁景彥抬起頭,眼里是濃濃的倔強。“母后,終歸有一天我會讓她心甘情愿的?!?p> 太后怒道:“終有一天?要等到何時?她的年紀如何給你生兒育女?難不成你想這大胤江山后繼無人毀于你手嗎!”
“母后,恕兒子不孝……”祁景彥攥緊了拳頭,眼里還是不屈,深呼吸了一口氣,終于道出了內(nèi)心的想法?!澳负?,就算沒有我,還有霖弟……”
聽言,太后整個人癱在椅子上,難以置信。他能如此說出口,說明他早已如此想過,為了一個女人,他居然狠心斷子絕孫,將江山托于他人!太后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指著他,聲音里透著絕望?!澳?,你要為了一個女人,要舍棄這江山,舍棄你母后嗎!”
祁景彥低下頭,緊攥的拳頭里開始滲出血,渾身上下透露著不甘和倔強。他低頭良久,就在太后以為他會道歉時,他開口了。“母后可知,她是誰嗎?”
這話問得太后一愣。
祁景彥苦笑。“若沒有她,您以為兒子能登上這個帝位?若沒有她,您以為如今皇宮還有我們母子的身影嗎?”
太后瞪大了眼?!澳?,什么意思……”
祁景彥忍著心里的傷痛,把從九年前的來龍去脈一一道來。多年來她派人暗中相助,贈與他荷包,讓安平伯府隱晦地支持銀錢,不露痕跡地,讓他順理成章地榮登大寶。不然以他的實力,何時才能做到,即便做到,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太后美目中震驚無比,顯然難以相信?!斑@,這么多年,不一定是她暗中幫你也說不定,也許是巧合……不可能是她……”
一個女人,怎么會有那么龐大的力量呢?這根本就不是常人能辦到的!
可偏偏,姜平然就不是常人。
祁景彥苦笑?!澳悄负蠼忉屢幌拢秊楹斡刑柫罱牧钆?,現(xiàn)在又為何住在安平伯府中?”
太后啞口無言。是啊,為什么那么巧呢,現(xiàn)在她都無法說服自己。
祁景彥表情痛苦道:“母后,這是我欠她的?!闭f完,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太后靜靜地望著皇帝離開的大殿,目光失神,等錢嬤嬤進來時,她早已哭成淚人。
哪怕先帝駕崩,太后也從沒哭得如此洶涌,錢嬤嬤趕緊安慰。“太后您這是怎么了,就算和皇上置氣,你也別哭壞了自己的身子?!?p> 太后是哭自己,也是哭自己兒子,誰料想,怎么知道女人,是當今江湖第一人呢。她偏偏是這么個身份,偏偏又是那樣的傲氣……
“阿麗,我啊,做錯一件事了……”
祁景彥一出宮就吩咐蕭鶴:“傳朕命令,嚴格把關京城各個出口,這幾日所有馬車出城都需嚴加盤查,不能讓安平縣主出城。”
蕭鶴愣了一下,抱拳道:“是。”這個命令跟全城戒嚴差不多了,可想而知安平縣主對皇上的影響。
祁景彥換了身便裝,午膳來不及用,騎馬快速到達安平伯府。等他到達時,安平伯府門庭緊閉,一副閉門謝客的模樣。
當徐文彬得知姜平然昨日進宮謝恩,竟然被太后遣出京城,他隱隱有些高興,一得到消息他就趕過來,誰知一打聽,一早姜平然進宮去了未歸,他只好回去等,剛得知她回府的消息趕來,安平伯府又大門緊閉。對姜平然連面未見就被狠心拒絕的徐文彬還是抱有最后一絲希望,心想這次她受難,他再挺身而出,好言軟語哄上一番,這俘獲她的芳心還不是手到擒來。終歸是安平伯府的家世和姜平然的樣貌讓他不死心,尤其是姜平然越漸不好,更想著乘虛而入。
昨日祁景彥疾馬到安平伯府的消息因為刻意隱瞞,京城中少有人得知此事,不然得知皇上還駕臨過安平伯府,他就不會那么放肆了。可上次顏面盡掃的他掙扎許久要不要去敲門,就看見一個一身華服的男人騎著馬停在門前。他見過誠郡王兩次,這個男人,明顯不是。
祁景彥利落迅速地翻身下馬,作勢要敲門,就被徐文彬叫住?!斑@位兄臺,也是有事找安平伯爺嗎?”
祁景彥聞聲,回頭。看見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立在風雪中,看著有兩分風骨,但他不經(jīng)意間抖動的手暴露他在風雪中待了許久了。他心中焦急,皺眉?!澳闶呛稳??”
徐文彬心虛不敢說明自己來意,低聲道:“在下永寧侯長子徐文彬,敢問兄臺姓名?”
作為一個帝王,徐文彬的意圖不明,恰好出現(xiàn)在他來之后,他怎么不知他的小算盤。當下板著臉?!瓣P你何事?!鞭D(zhuǎn)身過去敲門。
第一次被下了臉面的徐文彬臉色發(fā)青,可看他滿身貴氣,想必不是什么普通人,不敢隨意出聲呵斥,只得跟在他身后,打算借他的臉面跟進去?!坝缹幒罡c安平伯府故有往來,小生今日是特地來探望姜伯爺?shù)?。”他語氣熟稔,像是常來安平伯府做客的模樣。
可若是常人,加上他恭謙的書生模樣肯定信了,但細一想,這話里漏洞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