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對聯(lián)寫就,登時筆墨放光熠熠生輝,這觀音廟本來就是純銅打造,光芒輝映之下更是滿堂金黃,煞是好看。
正當(dāng)中的觀音像通體白亮,自體生輝。
“奇怪,我怎么好像產(chǎn)生了錯覺?”
蕭寧揉了揉眼睛,對自己看到的東西有點難以置信,他剛才,好像看到了那水月觀音像,似乎動了一下?
“這觀音像難道是活了么?”
蕭寧這樣想著,只見觀音像忽然大放光芒,閃地簡直讓人有些睜不開眼睛。
蕭寧下意識地緊閉雙眼,耳邊只有莫名的嗡嗡聲,等他再一睜眼,眼前又是一副全然不同的景象。
身后再不是那金燦燦的熟銅觀音廟,而是水天一色的廣袤海洋,他正立在水面上,一片云霞繚繞之間。
“觀音菩薩!”
蕭寧略一轉(zhuǎn)頭,這才發(fā)現(xiàn)在自己身側(cè)的居然是那大名鼎鼎的觀音大士!
他從前只見過泥塑的觀音像,可那怎么能跟本尊相比?
只見觀音大士寶相莊嚴(yán),手托凈瓶,面容慈悲,正沉靜地看著蕭寧。
菩薩身下的萬頃碧波中,那碧玉一般的幼蛟正在水中歡快地翻騰著。
“蕭寧,你可愿傳我佛法?”
菩薩金口一開,頓時四方回音,灌在蕭寧的腦海之中,把蕭寧的腦子震得有些暈暈乎乎。
恍惚之間,蕭寧好似看到了許多神奇的景象。
萬千佛陀舌燦蓮花,爭論教義,彼此促進(jìn)法力境界;
九天十地珍禽異獸,安詳自然,暮暮朝朝歡快自由;
十方凈土大千世界,妙法垂絲,種種大道耳邊頌唱;
佛門種種妙處繽紛呈現(xiàn),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蕭寧不自覺間也雙手合十,眼神里閃出淡淡的金光。
“佛門廣大,何不拜門而入?”
菩薩垂下手臂,神情慈悲,像是在邀請蕭寧一般。
蕭寧正要踏步向前,眼前的妙法正充滿了他的雙眼,散發(fā)出令人難以抵擋的魅力。
“嗚嗚嗚~”
一片安靜祥和之中,忽然莫名地傳來一陣女子低沉地啜泣聲,將蕭寧從一片燦爛中拉了回來。
“是誰在哭?”
蕭寧隱約覺得聲音有點熟悉,但說不出來究竟是哪里聽過,不禁放開合十的雙手四處張望起來。
“嗚嗚嗚~書生,這世道公平否?這善惡能斷否?”
一陣嗚咽的哭聲猛地從四面八方響起,眼前的佛家凈土忽然變得漆黑一片,只剩下一雙泣血的眼睛在半空中凝視著蕭寧。
蕭寧這才想起了著聲音的來源,他只覺得喉頭有些發(fā)干,心中閃過一絲羞愧。
著聲音既是來自劉寶兒,也是來自他內(nèi)心的深處。
修佛,縱然修得一人圓滿,若是不顧眾生的死活,如何能面對自己的良心?
若是一切惡行全都聽之任之,等到下一世再報應(yīng)循環(huán),那如何面對這一世的苦主?
倘若真的將一切都交給冥冥之中的天意去安排,那我們還爭什么,還奮斗些什么?
“佛門廣大,卻不是我的歸處;佛法無邊,卻不能安定我心?!?p> 蕭寧長嘆一聲,眼前的種種景象全都瞬間消散,周圍的一切又回到了水天一色的大海之上。
“哎?!?p> 菩薩一聲嘆息:“你倒是個意志堅定的好孩子,可惜與我佛無緣。”
佛門修行,重意志而輕肉身,講究的是頓悟而不是打熬肉身,因此像蕭寧這樣經(jīng)脈郁結(jié),但意志堅定的人,正該是佛門弟子的好苗子。只可惜,蕭寧并不打算脫俗出世,因此佛門教義反倒與他相背。
“多謝菩薩好意,只是蕭寧想學(xué)的是入世的學(xué)問,而不是出家的修行,佛教釋門的教義并不適合我。”
“也罷,經(jīng)傳有緣人才是正理?!?p> 菩薩意味深長地看了蕭寧一眼,但并沒有強求什么,只是轉(zhuǎn)身面向那幼蛟,沉聲道:
“你倒是有幾分佛緣,機緣巧合生在我這江底的沉廟里得了三分佛性,我傳你經(jīng)文,你好生修行,日后也并非就不能有所成就。”
幼蛟聞言一陣狂喜,高興地上躥下跳,身體不斷地?fù)潋v著拍起無數(shù)浪花。
菩薩眼臉低沉,開口講經(jīng),一瞬間舌燦金蓮,無數(shù)金光和異象自她嘴里翻涌而出,落在四周泛起萬條垂條。
幼蛟低頭聽經(jīng),能聽觀音菩薩親口講經(jīng),這樣的機會可不是誰都能碰的到的。
這幼蛟極具靈性,知道趕緊全身心投入到聽經(jīng)之中,一下子聽得如癡如醉,陷入到忘我之境。
反倒是一旁的蕭寧有些尷尬,只是菩薩講經(jīng)似乎也不明言讓他回避,他自己又走不掉,只能硬著頭皮聽下去。
其實世上的學(xué)問,無論是道佛儒墨法,但凡是能傳世的,全都是高深的大學(xué)問,都只得一聽。
專精一門雖然好,但倘若一味地閉門造車,只會讓自己陷入偏執(zhí)之中。
所謂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就是要我們觸類旁通,博學(xué)廣知才對。
這么想著,蕭寧也就安心地坐了下來,靜靜聆聽菩薩的傳法,不多時也聽入迷了起來。
不知過去了多久,菩薩呢喃般的傳經(jīng)聲終于斷去,蕭寧和幼蛟這才意猶未盡地緩醒了過來。
幼蛟最先飛騰起來,它身上的鱗片終于開始成型,頭上的犄角也開始有些分岔,逐漸開始顯露出一絲龍形,看來這場講經(jīng)對它在修行上的助力十分明顯。
蕭寧倒沒有什么變化,嚴(yán)格算起來他只是一個凡夫俗子,又不皈依佛門,因此這段經(jīng)文只是對他對百家學(xué)說的了解上有用處,但法力什么的,本就沒有就更加談不上精進(jìn)了。
“法已傳玩,緣分就止于此,你們回去好生修行,日后有緣再見?!?p> 菩薩依舊是面無表情,一揮手將蕭寧和幼蛟送回了原處。
“菩薩,你為何對這人這么好,不僅想親自度他,還講經(jīng)給他聽?”
見兩人走遠(yuǎn)了,觀音菩薩身后這才閃現(xiàn)出一人來,原來是那隨侍一旁多年的龍女。
菩薩見來人是他,這才不再板著面孔,表情變得柔和許多,柔聲道:“那幼蛟是你一滴精血意外化形,與你有因果糾纏自不必說。而這蕭寧,你想想看,那幼蛟被天雷追趕,只因為帶了這書生就能避開滅頂之災(zāi),連天雷見了都要繞開的人,你覺得這世上能有多少?”
龍女搖搖頭,幾乎可以掰著指頭數(shù)出來:“只有大神通大德行的高人,憑借開過光的塑像還能左右天雷的走向。這蕭寧不過是區(qū)區(qū)餓凡人,縱然是有一口浩然氣在,也不至于能夠撼動天雷才對,菩薩的意思是?”
聽到這個發(fā)問,觀音菩薩不禁嘆了一口氣,原本就慈悲的面容現(xiàn)在居然變得有些沉悶:“你可記得,原本靈山的萬佛之主是怎么圓寂的?”
龍女聞言,嚇得趕緊四處張望了一下,這才低聲回答道:“是因為至尊和闡教全面誅殺截教弟子的緣故。菩薩的意思是,這蕭寧?”
“我不知道具體是如何。”菩薩搖搖頭,伸手抽出插在凈瓶中的柳枝,似乎想起是往事一般。
“自從佛主去了之后,我再也沒有能夠請益修行的一字之師了,無論如何,如果他真跟截教有牽扯,我就當(dāng)是報答佛主當(dāng)年的指點之恩了。如果不是,也算是結(jié)下一個善緣?!?p> “如今我非仙非神,非闡教也非西方教,還怕的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