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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多歧路

第六十三章 死去

南北多歧路 待時光流逝 1117 2019-08-15 16:15:05

  顧幼魚至今還記得那個下午,初春的第一抹陽光照射在地面上,他們和別人同租了一個馬車,搖搖晃晃地前行。

  他們打算去他的家鄉(xiāng),去見他死去的爹娘。

  馬車很是顛簸,越往北走,山路尤其地多,空氣濕氣也越發(fā)沉重。

  顧幼魚不知道自己身子骨能不能堅(jiān)持到那兒,文堂卻先患上了重病。

  先是覺得發(fā)冷,顧幼魚把自己包里的厚衣服全部拿出來蓋在他的身上,依舊冷,嘴唇都紫了,原先小麥色的皮膚現(xiàn)在卻慘白的厲害,在路途中也去醫(yī)館看了病,買了西藥好大幾顆藥丸,吃了幾頓,還沒見好。

  顧幼魚哭著要把他送去醫(yī)院,他卻不肯,從兜里掏出了幾張揉皺了的帶著體溫的毛票,“幼魚,要是我不好了,你就拿著錢回家,別跟你爹置氣了?!彼渤吨槪撊醯貙λχ?。

  顧幼魚哭著摟著他,“會好的,一定會好的,別胡說,我們?nèi)タ瘁t(yī)生,我們?nèi)タ瘁t(yī)生?!彼龓缀跏呛鹬f出了這句話。

  文堂悄悄看著她,自己抹了眼角的淚。

  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他悄悄給顧幼魚的家里寄了信。

  過了幾日,他不覺得冷了,卻又覺得自己又渾身熱得慌,發(fā)高燒,嘔吐,什么也吃不下,人整整消瘦了一大圈。

  高燒還在持續(xù),人都不清醒了,嘴里說著胡話。

  顧幼魚眼淚一直掉,近段時間,她也瘦的厲害,手上青筋突起,兩個眼睛都哭腫了。

  原先看她哭,他還能抬手抱住她,從發(fā)紺的嘴唇里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不要哭?!?p>  現(xiàn)在,她哭他都已經(jīng)意識不到了。

  她送他去了醫(yī)館,他先前堅(jiān)持吃幾個藥丸就能吃好,其實(shí)她知道他是為了節(jié)約錢,他們的錢在租完馬車后就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

  一個經(jīng)驗(yàn)老道的中醫(yī)診斷出來了是瘧疾,治不好的。

  只能叫她節(jié)哀順變。

  她把他發(fā)燙的手放在自己臉邊,期待著一個奇跡的發(fā)生,盡管知道這個奇跡微乎其微。

  她守了他一夜,凌晨兩點(diǎn)左右,她聽到他在喊她,“幼魚,幼魚”

  他喊一句,她就應(yīng)一句,“我在呢,文堂,我在?!毖蹨I卻止不住地往下流。

  到三點(diǎn)左右,他就徹底安靜了,眼睛閉上了,他痛苦而又安詳?shù)刈吡恕?p>  顧幼魚像失了魂一樣,誰喊她她都聽不見,她只是望著他的臉,眼淚卻已流不下了。

  醫(yī)館把他們給扔了出來,幼魚拖著他,一步步走到街上,到處去問馬夫,沒有一個人愿意接這個看起來已經(jīng)失心瘋了的女人的生意,更何況是放一個死人。

  顧幼魚像什么也聽不到一樣,她拖著他,一步步走向這附近的荒郊,她打水給他洗了臉,給他換上了他最生前常穿的那件大褂,把那粗糙蓬松的頭發(fā),用自己的小木梳子細(xì)細(xì)地梳著,蘸了水給他抹平,用小刀給他刮了多日未修理的胡茬。

  徒手挖著他的安息之處,不能帶他回家了,要讓他舒舒服服地走。

  天黑了,下起了大雨,比起躺著的李文堂,她更像一個孤魂野鬼一般,重復(fù)著挖坑的動作,十只手指頭全破了,泥土深深陷入了指甲肉里面,指甲早已經(jīng)被硬生生掰斷了,血也沁潤了泥土。

  她把他放了下去,用泥土把他掩埋完之前,最后一次親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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