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察合臺汗國都城別失八里,本雅失里居住之所。
做完回教禮拜的本雅失里,此刻再次察覺到別失八里那些信奉薩滿教、信仰佛教的蒙古貴族,對他的那種異樣的眼神。
作為自少年時代就一直信奉薩滿教的本雅失里、作為政治人物的本雅失里不是不能放棄信仰安拉。
但若是因為此刻東察合臺汗國貴族、韃靼貴族的不以為然,自己放棄之前的回教信仰?那么從西察合臺汗國跟他過來而又信仰回教的蒙古貴族,又會如何?這對本雅失里來說,是個兩難的問題。
思來想去后,本雅失里決定還是保持原狀。他覺得自己的改弦易轍,只會讓人覺得自己毫無定性。
正所謂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讓本雅失里沒想到的是,由于西歸的蒙古部落不少人信仰回教,居然讓東察合臺汗國內(nèi),原本一直在明爭暗斗的薩滿教與佛教聯(lián)合了起來。
再加上東察合臺汗國放牧的地方就那么大,實在是容納不了西歸的蒙古部落。
現(xiàn)實與信仰雜合在一起地不斷發(fā)酵,最后甚至發(fā)展到薩滿教那些祭司帶著部落的人,來到西歸蒙古部落的蒙古包前當(dāng)眾烤起豬肉來。
就在薩滿教信徒與回教信徒因信仰不同而白刃相見后,那些西歸蒙古部落的稚童卻抵御不住烤豬肉的香味,撿起了被丟棄在草地上的豬肉自個吃了起來……
這種因生存、發(fā)展、信仰而產(chǎn)生矛盾不會因為本雅失里、馬哈麻同為黃金家族而消失。在本雅失里、馬哈麻一直想不出行之有效的辦法期間,東、西察合臺汗國的蒙古貴族之間的矛盾就漸漸地尖銳起來。
再加上馬哈麻也沒有驅(qū)趕明國使臣王安。馬哈麻在剛開始倒是想過驅(qū)趕王安,但讓馬哈麻無奈的是,汗國內(nèi)部有不少部落與明國有著商貿(mào)往來。所以馬哈麻剛一提出驅(qū)趕明國使臣,就遭到貴族們的強烈反對。
馬哈麻也只得對王安視而不見了。
但王安不會因為馬哈麻對他忽略,而什么都不做。在皇上令王安出使別失八里前,王安就得知王彥與亦哈失將分別去鎮(zhèn)守遼東、奴兒干,再加上鄭和下西洋。不甘人后的王安,不甘心無功而返。
看到本雅失里來到別失八里不到一個月,沙迷查干就身死。王安并將此次出使,當(dāng)成自己將來的晉身之本。這也是當(dāng)時王安在馬哈麻贏得汗位,且想將本雅失里立為蒙古共主后,他還冒險留下來的原因。
之后王安又接到皇上敕令?;噬想妨钔醢蚕朕k法,將本雅失里從東察合臺汗國弄走。當(dāng)然與敕令一起來的,還有行動經(jīng)費。皇上從來不是那種既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的君王。
于是王安并開始利用阿堵物,來結(jié)交東察合臺汗國那些強而有力的人物了。
但需要澄清的是薩滿教與回教的矛盾,王安沒去摻和。王安認(rèn)為這種矛盾,不管自己摻不摻和,它都會越燒越旺。因為在生存與發(fā)展面前的利益之爭,別說同一民族,就是兄弟之間都不會有任何含糊。
不過王安覺得可以利用這矛盾,來做些事情。他覺得是時候?qū)⒒噬习矒岜狙攀Ю锬切?,公開出去的時候了。因為皇上那信有:“如能來歸朕,朕不但加以封爵,還會給予重賞,更會賜一塊上好牧地于爾等”這樣的內(nèi)容。
當(dāng)東察合臺汗國汗國那些有力人士,從王安這得知皇上愿意賜牧地于本雅失里,而本雅失里卻將西歸的部眾一直留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內(nèi),東察合臺汗國的蒙古貴族們頓時就火冒三丈。
再隔了些日子劉安又放出風(fēng)聲,一說本雅失里在撒馬兒罕與哈里聯(lián)合,殺死同為黃金家族的孛兒只斤·只漢沙,但后又與哈里鬧翻;二說本雅失里剛剛來到別失八里不久,沙迷查干就身死……
當(dāng)別失八里到處在議論本雅失里,究竟是黃金家族之人?還是專屠黃金家族之人的屠夫時?得此消息的王安,卻馬上開始著眼于本雅失里與鬼力赤之間的那些事……
在回師的途中,張輔就令李彬率大部航向京師金陵;而張輔與賽哈智所乘坐的船則航向天津。
不日,張輔與徐政、賽哈智、張軏從天津下船后,并直接快馬加鞭來到北京。
由于從天津到北京的一路上都有看到,明軍處于戒備森然中,所以連年齡最小的張軏,都有感到大戰(zhàn)前夕的那種風(fēng)聲鶴唳。
來到北京,得知皇上現(xiàn)已在開平城,張輔與徐政、賽哈智、張軏不敢有任何耽擱,又急忙朝開平城而去。
這四人趕到開平城時,雖然大腿因長時間騎馬,被磨得有些血肉模糊,但見到開平城已進入到戰(zhàn)爭狀態(tài)。精神的高度集中,讓這四人忘卻了疼痛。
開平城,烈日炙烤下的大營。
王彥正引著張輔走向皇上所在的金帳。雖然張輔與王彥平日私交不錯,但除了在一開始王彥有恭喜張輔旗開得勝外,王彥就只對張輔說道:“皇上召你覲見?!?p> 在金帳中之前在看軍事地圖的永樂皇帝,發(fā)現(xiàn)風(fēng)塵仆仆的張輔,兩腿之間血跡猶存。他點了點頭,對已向他行禮的張輔道:“文弼,起來說話”。
皇上沒說交趾之事,張輔也沒提交趾之事。再加上王彥,三人旋即就開始針對地圖上的敵我分布做探討。具體是張輔與王彥討論或爭論,而皇上則做最后的決定。
他們?nèi)硕忌钪羰潜狙攀ФY成為蒙古大汗,對大明來說將會面臨生存之戰(zhàn)。
面對生存,其它一切皆要讓路。
而此刻的張輔在經(jīng)歷了高士文戰(zhàn)死于廣西后,已決心將他那所謂的歷史知識拋去。活在當(dāng)下的他,只能將精力用于研究現(xiàn)在所發(fā)生的事,以期去達(dá)到一個理想的結(jié)果。
不過在夜深之際,已有把握的皇上,倒是對張輔道:“英雄自古就是指那些才能勇武過人的人,所以朕已在北京東城為你敕建了英國公府”。
張輔真誠地謝恩,他道:“陛下才是這天下唯一的英雄,愚臣永遠(yuǎn)都是陛下陣前的小兵”。
皇上自然聽得出張輔此言發(fā)自肺腑,當(dāng)然永樂皇帝也不是那種謙虛的人。永樂皇帝傲然地道:“文弼是朕一手帶出來的,自然稱得上英雄”。
見張輔不知該如何謙虛,顯得有些發(fā)窘,王彥微笑地對皇上道:“皇上是大英雄,英國公是小英雄”。
永樂皇帝哈哈大笑起來,對王彥道:“狗兒也是英雄”。
不日,在開平的皇上接到錦衣衛(wèi)諜報,阿魯臺已派人前往別失八里前去迎接本雅失里,而鬼力赤的態(tài)度曖昧。
朱棣認(rèn)真思考了良久,果斷地對諸將道:“現(xiàn)在立即將出塞的大隊游騎,全部撤回”。
見諸將齊聲應(yīng)諾,沒有一個問自己為何如此之時,朱棣感到有些寂寞。他對一旁的丘福問道:“丘淇公,可知朕為何如此嗎”?
丘福想了想,對皇上回道:“臣不知,還望陛下賜教”?
朱棣見諸將都看向了自己,一種仿若回到靖難時期的感覺,讓他興奮地道:“我等大兵壓境,才導(dǎo)致鬼力赤態(tài)度曖昧。若是我等撤回,朕敢斷定本雅失里與鬼力赤必將火并”。
永樂皇帝大笑地接著說:“若想漁翁得利,朕首先就得給本雅失里與鬼力赤創(chuàng)造出可以鷸蚌相爭的環(huán)境。朕若是在此,反而會讓本雅失里與鬼力赤因我,而暫時擱置矛盾,一致對我“。
見心腹們紛紛贊嘆自己神機妙算,永樂皇帝則立即發(fā)號施令讓諸將各司其職。覺得已營造出外松內(nèi)緊的布置后,皇上雙目炯炯有神地接著說:“即便鷸蚌相爭,他們之間的勝利者也不容小視”。
“朕先回京師,為南征將士慶功。爾等即刻就去各忙各事“。朱棣對再次看向他的諸將令道。
在跟著皇上回京師的路上,張輔看到非錦衣衛(wèi)的情報人員也有不斷遞呈諜報于皇上?!彪y道東廠已經(jīng)出來了嗎“?當(dāng)張輔心中浮出這個問題后,卻沒有再去深想。
張輔已然知曉活在當(dāng)下,就應(yīng)該立足于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