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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公侯

第十四章 退路

明初公侯 癮與小巷 3262 2018-11-26 20:05:19

  蒙古開平,皇宮。

  朱棣此時正在昔日忽必烈的宮殿,召見瓦剌部三大首領馬哈木、太平、把禿孛羅。雖然朱棣之前還有在召見女真三部,但他雙眼仍是顯得炯炯有神。

  上半年將長子朱高熾立為皇太子后,朱棣就得以抽身于繁瑣的政務。得益于錦衣衛(wèi)的出色工作,朱棣很早就察覺到西察合臺汗國與金帳汗國存在著某種軍事協(xié)議。

  將各種情報收攏、分析后的朱棣,認為西察合臺汗國的帖木兒將由西北方向進入大明境內;金帳汗國的脫脫迷失與韃靼的鬼力赤將由東北方向與正北方向進入大明。

  那怎么來解決這可能的三路大軍呢?

  朱棣知道大明只有三十七萬可以完成野外會戰(zhàn)的職業(yè)軍人,但若加上東察合臺汗國、女真三部、哈密、瓦剌、兀良哈三衛(wèi),朱棣默算了一下將會有六十萬職業(yè)軍人可以與來犯之敵進行野外會戰(zhàn)。

  所以去年朱棣就一直在做東察合臺汗國、哈密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

  面對共同的敵人西察合臺汗國、再加上對朱棣個人的認同,東察合臺汗國、哈密倒是很爽快地向朱棣稱臣。

  但他們卻對西北總兵宋晟的不滿。理由是當初帖木兒戰(zhàn)敗印度之后,帖木兒的孫子伊斯坎達攻破克列牙(今新疆和田地區(qū),與印度接壤)時,東察合臺汗國曾向當時是同盟軍的宋晟求助,但宋晟卻沒發(fā)一兵相助。

  朱棣知道宋晟當時之所以不發(fā)兵,是因為大明國內正在靖難。但朱棣更明白這事既然已成事實,宋晟確實就很難與東察合臺汗國的沙迷查干與哈密的安克帖木兒共同作戰(zhàn)。

  朱棣只能另選他人去西域腹地、通向帝國內地的要道哈密,讓他去與東察合臺汗國的沙迷查干與哈密的安克帖木兒協(xié)同作戰(zhàn)。

  誰能做到讓軍士心服,又能讓東察合臺汗國與哈密不敢小視,并且有可能贏得戰(zhàn)爭呢?朱棣第一時間就想到靖難時在夾河、藁城、彰德、靈璧等地皆有戰(zhàn)功的張輔。

  在將北平行都司改編成五軍營時,張輔的父親張玉就出力最多。五軍營中絕對主力的中軍差不多一直是由張氏父子帶著,再加上五軍營一直是由著張輔在實際操練。

  朱棣心知肚明在五軍營除了自己以外,沒人能比張輔說話管用。

  雖然朱棣每次告誡諸將不得妄殺時,張輔差不多都有在場,但朱棣同時也深知唯有敢于下這種狠手之人才能領兵。所謂“一只獅子領著一群羊,能戰(zhàn)勝一只羊領著一群獅子”在本質上來說,何嘗不是“心慈不掌兵”的延伸解釋呢?

  于是,朱棣讓他的霍去病帶領著五軍營前往哈密。

  因為朱棣自己,必須來開平坐鎮(zhèn)。大明惟有他一人,能將女真部、蒙古東部的瓦剌部、分散在蒙古的朵顏衛(wèi)、遼東的泰寧衛(wèi)與奴兒干的福余衛(wèi),而捏成一個拳頭。

  在布置完瓦剌部軍事任務,瓦剌部的馬哈木、太平、把禿孛羅等人領命出去,兀良哈部的泰寧衛(wèi)、朵顏衛(wèi)、福余衛(wèi)還未趕來之前,朱棣如是回憶。

  這時,聽到殿外的腳步聲,朱棣的雙目頓時又熾熱起來。自己進行軍事部署中,朱棣向來就是極為興奮的。

  朱棣之所以沒有去西北還有其它原因,據(jù)錦衣衛(wèi)諜報帖木兒現(xiàn)在病了,撒馬兒罕現(xiàn)在正將所有的外國使臣遣送回國。

  朱棣雖然認為可能有詐,但在嚴令張輔等人在哈密嚴陣以待后,朱棣認為他此時更應該完成他統(tǒng)一蒙古的夢想。再說了哈密只是朱棣所設想的第一戰(zhàn)場,若是不敵,甘肅才是他認為與帖木兒最后的決戰(zhàn)之地。

  永樂二年十一月三日,哈密。

  在哈密這種白天可能有二十度的天,但晚上溫度可能降到零下二十度下,張輔知道若是沒有足夠的后勤保障,五軍營基本上會被這種極端天氣弄得全軍覆沒。

  幸虧世子朱高熾,哦,不,朱高熾現(xiàn)在已是皇太子。若不是皇太子現(xiàn)在在京師調度各種物資,張輔覺得自己已可能被奪爵下獄了。

  并且張輔之前也聽一直跟著太子、現(xiàn)在為軍需運輸官的黃正仁說起現(xiàn)在的京師形勢。黃正仁皇上未去開平之前不但將太子太師李景隆軟禁,張輔有些感慨這應是攘外必須先安內的題中之義。

  黃正仁當時有一臉神秘兮兮地說:“封太子時,陛下也將二王子封為漢王,藩國云南。不料漢王道:‘我有何罪,要被趕到萬里之外?!髞黼S巡北境時,漢王又極力請求與兒子返回京師。陛下無奈,只得同意。

  張輔聞此,不由地嘆道:“看來是富貴日子過久了,漢王才不敢在與安南相鄰的云南就藩、不敢與陛下抗擊敵軍了”。

  不料,黃正仁卻道:“若我是漢王,我也不會想去云南,呆在多姿多彩的京師多好。又有地位又有花不完的錢,干嗎還跟自己去找不痛快”?

  張輔聞此,反而對五軍營多數(shù)將士花天酒地過日子感到慶幸。若不是將錢揮霍一空,又想繼續(xù)紙醉金迷過那種逍遙似神仙的生活,這些將士未必會對戰(zhàn)功有著如此大的饑渴感。

  看著哈密干凈澄澈的夜空,張輔還想起許多往事。在想到那些讓他心煩意亂的心結后,張輔并向營中走去。

  看到數(shù)百萬顆星星在夜空這塊巨大的幕布上熠熠生輝,又再與底下的京觀居然形成一種難以言說的相互輝映后,讓張輔覺得此時此景有著一種極其妖異的美。

  京觀之所以形成,除了是為了懲罰奸細、叛徒、違反軍法之人外,張輔確實也有給自己立威的考量。而且來投的西察合臺汗國蒙古族士兵在看到營前的京觀后,也能讓他們不生什么僥幸之心……

  殺戮或許不是解決以上問題的最好辦法,但卻是最有效的辦法。

  因為每個人都怕死,在知道這些人因為當奸細、當叛徒、觸犯軍法才成為京觀的一部分后,當軍士心中想當奸細、想當叛徒、想觸犯軍法的想法時,必然會因這京觀而警醒。張輔如此確信著。

  張輔也沒把錢當回事。任何有功的士兵,張輔都會按照軍法的規(guī)定按量給足。再加上陛下在出征之前,又給了張輔在哈密的全權。張輔就更加對招攬不惜錢財了……

  一賞一罰,個人英勇的張輔還能做到盡可能的公平公正,再加上聯(lián)軍士兵與降兵還聽五軍營的同族軍士說,張輔一直在打勝戰(zhàn)。這就導致雖然有人在腹誹張輔,但多數(shù)人已認可了張輔的為首。

  在蒼穹上翱翔的海東青發(fā)現(xiàn)張輔快走到他們的蒙古包時,高士文與徐政就見它如同一道閃電從天空中迅速落到張輔的肩上。見張輔隨后彎腰從氈門進入他的蒙古包后,高士文與徐政也緊隨其后地跟了進去。

  高士文與徐政一進來,就見海東青已在鷹架上對著張輔叫喚,隨之張輔就一個木杯倒了酒水與它。見海東青居然一臉享受地飲著杯中的美酒,徐政搖著頭地說:“這鷹都快成精了”。

  張輔聞此,笑著點了點頭。

  點燃火,三人坐好后,覺點暖和起來的高士文就開門見山地說:“咱們雖然有二十萬大軍,但聽錦衣衛(wèi)來報西察合臺汗國的先鋒就有二十萬大軍,哈密未必能守得住”?

  徐政見張輔默然,也道:“我不是怕死,全軍若是能退到甘肅與邊軍會合。贏的幾率更大”。

  張輔淡淡地說:“從軍事的角度上來說確實如此,但我們若是此刻退回,你們覺得向來兇悍的東察合臺汗國與哈密士兵會怎么看我們呢”?

  不待高士文與徐政開口,張輔緊接著說:“我就用當年打架的角度來說吧。我們現(xiàn)在有二十個人,其中九人是臨時搭伙。而與我們約架之人是很有名氣的幫派,他們這次的先頭部隊也是二十人?!?p>  見兩人合上嘴看著自己,張輔不緊不慢地說:“約架的地點是臨時搭伙這九人的地盤,你們覺得我們若是讓這九人放棄自己的地盤,跟著我們去我們的地盤,好更有把握地戰(zhàn)勝來犯的幫派”。

  看到高士文與徐政雖然一臉了然,張輔卻還是最后問道:“你們覺得這九人,是會跟著連打的沒打就要撤的我們走?還是留在自己的地盤,投靠人數(shù)比我們多、名氣也比我們大的來敵”?

  聽到高士文長嘆一聲后,徐政訕訕地道:“誰會跟著連打都不打,就要自己丟棄地盤之人走?他們肯定是會與來敵談判,一起去打軟骨頭的我們。最后將我們的地盤來作為新團體的戰(zhàn)利品”。

  張輔頷首地說:“這道理同樣適用于我們現(xiàn)在這個狀況”。

  高士文臉上兇相一現(xiàn),毅然地說:“今日若是退到甘肅,帖木兒的先鋒就可能會是二十九萬人。既然咱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丘八,也享受到了當丘八的威風與好處。明日為國捐軀,也是分內的事情”。

  徐政覺得大哥與四哥所說有理后,他雙眼浮現(xiàn)出殺氣地道:“既然已是沒有退路,我們就只能像以前那樣,在前面殺出一條血路”。

  張輔給兩位兄弟每人倒了一杯酒后,再給自己也倒?jié)M一杯,他才開口地說:“也只有我們沒有退路,我們的家人與國家才會退路。是鳳凰涅槃還是戰(zhàn)死這里,取決于之后我們如何作戰(zhàn)”。

  “現(xiàn)在丟棄不必要的幻想,才可能九死一生。不然只會十死無生”。這九死一生與十死無生,在張輔前世曾給他歡樂。但他此刻說起,心中卻只有悲涼。

  三人默然將杯中烈酒一口飲盡,再又沉默了良久后,高士文與徐政才一言不發(fā)地離開張輔的蒙古包。

  此時他們每個人都覺得多說一個字,都是一種懦弱的體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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