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想渾渾噩噩地度日,過著自欺欺人的生活。人們之所以過著這種生活,完全是不得已。”張慰庭在父親離開后對自己前世做了總結(jié)。
張慰庭對正想出去的薛祿道:“叔父可能已經(jīng)在應(yīng)天城外,你這是去哪?”薛祿想了會,道:“父親如果來了,也是剛到。他老人家此刻不但勞累,還得整頓營務(wù)。我明天再去見他?!?p> 見薛祿說完就笑而不語,張慰庭猜到他要去干什么,道:“這是京師。那些名伶都是名花有主,別弄出什么笑話來。”薛祿不自然地笑道:“我也想去看看雪景下的金陵?!币姶蟾绮辉傺哉Z,薛祿向劉才笑了笑,并悠然自得地冒雪出門。
張慰庭對欲言又止的劉才道:“其實涼國公那事沒咱們什么事,讓弟兄們該干嘛就干嘛。”劉才愣了愣,就欣然應(yīng)諾而去。
劉才出來先是吩咐管家讓人去接他妻子,然后急匆匆往皇上所賜宅子而去。劉才愿意去傳這樣的話,倒不是僅僅為了在兄弟們面前做好人,他從小就喜歡傳好消息,久而久之就成了他的愛好。
劉才回來就看到四哥在前院練武,他笑著走過去,道:“四哥,今天怎么從詔獄回來得這么早?”鬼老四停了下來,悻悻地說:“最近上面都把詔獄的犯人全部都拉出去而清空了,還待在那作甚?”
劉才與鬼老四當(dāng)然知道為什么此刻會清空詔獄,只是沒必要明說。劉才笑著接著說:“大哥說,那事與我們沒多大事,讓弟兄該作什么就作什么。”見四哥點頭,劉才問道:“要不四哥去轉(zhuǎn)告弟兄們?”鬼老四搖頭地道:“你自己去說就是?!?p> “四哥在千戶所待了一段時間,但甚感無聊,大哥就托人讓他去了北鎮(zhèn)撫司詔獄。自從去了詔獄,四哥就一天比一天有精神了,這大概就是各有所好吧?”劉才如此想后,聽到大廳內(nèi)傳來牌九與麻將的聲音,他摸了摸袖中的支子,興奮地走去大廳。
劉才宣布眾人該干嘛就可以干嘛時,一個兄弟就將牌桌位子讓給劉才,那兄弟說自己有點事,就急忙出門而去。劉才笑著坐下后,對三個一臉揶揄之笑的弟兄道:“別管那公雞了,咱們繼續(xù)玩?!?p> 劉才玩了一圈后,見薛祿也來到正廳,卻還穿著麒麟服裝,道:“你怎么回這了?”薛祿笑道:“我等徐政回來再一起出去?!眲⒉拧芭丁绷艘宦暎瑳]在管他,與牌桌上的弟兄一起洗起牌來。
這時柳升也回來,他先是被玩牌九的弟兄拒絕,又來到玩麻將這桌,他笑著對劉才道:“我替六哥玩會?”手氣不佳的劉才正欲答應(yīng),其他三位兄弟卻不肯。柳升太善于算牌了,以前幾乎每次都是他贏錢。劉才對一臉不高興的柳升說:“大哥在侯府,想玩的話你去跟他下棋,大哥多大一盤都玩?!?p> 柳升訕訕一笑,并沒有作聲,安靜地當(dāng)觀眾看弟兄打牌起來。
薛祿見徐政帶著一幫兄弟回來,不理徐政雙眼放光地看著牌桌,連忙拉著徐政走出大廳。
走到前院無人處,薛祿對有些無奈的徐政道:“我剛才去歌館訂了雅座,咱們待會聽趙姬的戲?”
聽到這個,徐政臉上的無奈立即消失,他道:“你先去把這身衣裳換了,哪有穿這個去聽?wèi)虻??”薛祿苦笑地道:“京城地面還不熟,不穿這個怕上當(dāng)受騙。雖不怕花錢,但也不能被人當(dāng)傻子弄?!币娦煺c頭,薛祿道:“你稍等,我馬上回屋換衣服.”徐政道:”我也得換身衣服,那待會見?!?p> 不到一刻鐘,兩人就穿著常服,臉上帶著愉快而又并肩地走向前院。他倆見前院張慰庭正在與鬼老四對練。在對視中,薛祿發(fā)現(xiàn)徐政有些忸怩,他嘿嘿一笑,隨即兩人立即加快步伐出門而去。
不一會,鬼老四就倒在雪地中。他一躍而起,見張慰庭無意再對練,并對張慰庭道:“老大,你也不管管老八?”張慰庭淡淡一笑,說:“只要不欺壓良善又無關(guān)大局,我從不管兄弟們這種閑事?!?p> 見鬼老四又欲獨練,張慰庭淡淡地說:“老四倒是不怎么愛好男女之事。”鬼老四難得一笑地回道:“也不是,我已經(jīng)托了上次跟老六做媒的那婆子,要她幫我找個奶大屁股翹的可人兒?!?p> 張慰庭爽朗一笑,就見之前見他們對練而飛到樹枝上的海東青向他飛來,待海東青落在他肩上后,他道:“好,要是明年三月前你能找好,到時再好好熱鬧下?!惫砝纤牡溃骸叭潞螅蹅円x開應(yīng)天?”張慰庭微微頷首,道:“三月后回北平?!?p> 去歌館路上的薛祿對一臉期待卻不言語的徐政道:“咱們明年三月上旬就要去北平,你帶弟妹一起去嗎?”徐政訝異地道:“你怎么說咱們要去北平?”薛祿一直就跟徐政鐵,就把去燕王府的所見所聞都一一告訴了他。
聽完后,徐政道:“當(dāng)然帶她去。上次北征回來大哥給出征的弟兄們都買了房子,去個人就行了?!毖Φ摴之惖氐溃骸按蟾缭趺聪矚g到一個地方就給弟兄們買房?”徐政訕笑地道:“總比輸了和花天酒地要強?!?p> 薛祿一想也是,隨后想起徐政之前那張興奮的臉,又道:“我問你是否帶弟妹去,是想提醒你,你已是有家室的人了。而哥哥我還是單身一人。”徐政笑道:“還別說,就你我,還真難以一親趙姬的芳澤。咱們也只能去過過眼癮?!?p> 薛祿一臉不信地說:“我可能難。你卻應(yīng)該不成問題。雖說咱們級別一樣,但你率領(lǐng)千戶所的緹騎,整天在應(yīng)天街面上威風(fēng)八面,還上不到一個戲子嗎?”
徐政耐心地解釋道:“這真不是一回事。趙姬是京城第一名伶,不知見識過多少達官貴人與富家公子,咱那點家當(dāng)她也看不上;若是一意娶她,她倒是可能愿意跟咱們交往,但咱們家能認(rèn)同這種復(fù)雜人際關(guān)系下的媳婦嗎?你也休想哄她,真話假話,她還是能看得出;咱們也不懂戲,說白了唱得好或唱得壞,咱們也聽不出來,在一起有什么話可說?”
薛祿臉上寫著果然如此地道:“都分析得如此透徹。你敢說你對她沒想法?你這是第幾次去見趙姬?要是你們好上了,哥哥再隨份禮給你就是。”
徐政感到一陣頭大,道:“要是說沒有想法,那就不是一個男人,但這是我第一次去見她。之前咱剛來錦衣衛(wèi),而錦衣衛(wèi)的事又多,再加上我不是剛成婚嘛?!?p> “我只是陪著你,順帶去過過眼癮。”徐政最后如是解釋。
薛祿見徐政如此,以他們十多年的交情,知道他所說是真。他苦著臉對徐政說:“你的意思是哥哥一點機會都沒有。”
徐政道:“也不是沒有,不過得花時間通過撒錢去捧?!毖Φ撓氲交噬险f三月份后,頓時就打消這想法,道:“算了,咱們兄弟這次單純?nèi)ミ^過眼癮得了。可惜柳如雨死了,不然直接砸錢就能不虛來趟應(yīng)天?!?p> 徐政嘆道:“誰說不是呢?那假道學(xué)真他媽不是東西,自己腰沒勁就多去練練,輸不起就暗地殺人來泄恨,這是什么規(guī)矩?”
薛祿好奇地道:“哥哥在長沙府就聽說刺客做事毫無痕跡?!?p> 徐政不屑地說:“什么不留痕跡,破綻簡直不要太多。我第二天就知道是誰找咱們的二把手,二把手又是讓誰去殺人的。”
徐政正欲再說,卻聽到薛祿道:“咱們到了,別說這種煞風(fēng)景的話了?!毙煺廊煌夂?,就與心中還有小期待的薛祿齊齊走進歌館。
兩人雖然對昆曲一無所知,但卻很快在觀眾中發(fā)現(xiàn)誰最懂昆曲。通過那人做什么,他們后腳就立刻就有樣學(xué)樣以及大方撒錢,讓唱完戲卸了裝的趙姬特意來到他們所在的雅間來表示感謝。
見到素裝的趙姬,徐政情不自禁地將其與妻子甄小憐來做比較。趙姬比妻子在舉止上更加得體,但徐政還是很敏銳在其中捕捉到一份刻意。樣貌應(yīng)該是各有千秋,但徐政更欣賞妻子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清傲,雖然他知道妻子這份孤傲是因為其不諳世事。
徐政看向薛祿時,意外地發(fā)現(xiàn)在他在彬彬有禮之下眼神中卻顯得略微有些失望。待趙姬走后,雅座中剩下兩人時,薛祿道:“餓了,知道哪里的飯菜不錯嗎?”徐政道:“大哥家里的廚師是重金在老家請來的,肯定適合咱們的口味?!?p> 薛祿道:“那咱們現(xiàn)在就回去?!毙煺χc了點頭,率先走出雅間。
快到家的時候,薛祿失望地道:“這趙姬并不怎么樣呀?”徐政笑道:“可能每人審美不一,你覺得不怎么樣,但有些人卻覺得很好?!?p> 薛祿爽朗一笑,與徐政一起邁入大門。大廳內(nèi)不少弟兄還在玩牌,徐政拍了拍薛祿的肩膀,說:“想吃什么,跟小廝說一聲就是。我先去跟弟兄們玩兩把?!?p> 薛祿道了聲好后,就見徐政飛快地加入弟兄們的行列,弟兄們對他卻很歡迎。雖然徐政經(jīng)常贏錢,但這廝靠得是玩詐(心理戰(zhàn)),讓所有弟兄覺得自己只是輸在勇氣上,所以都想在他這找回失去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