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警告
“剛剛傅二叔似是有些激動,怎么,燕大夫的針法很稀罕嗎?”妘泆泊將佛珠拿到手里,尊貴的紫意在他的指間流淌,不緊不慢,佛珠間碰撞的輕響,在深夜里格外清晰,讓人莫名心尖發(fā)顫。
傅延松自是不敢,也沒必要隱瞞,當(dāng)下點頭道,“的確,燕大夫所用的很可能是失傳已久的彈針法,就連我們傅家,也只在祖上留下的古籍中尋到過只言片語,傅家每代族長都致力于完善彈針法,可惜至今仍有疏漏,燕小友也不知道從何處尋得此法,實在令人驚奇!”
盡管心下有些惴惴,說起彈針法,傅延松仍舊忍不住心潮澎湃,聲音頗為激動。
妘泆泊聞言,勾唇反問道,“若是這套針法,乃燕大夫獨創(chuàng)的呢?”
“不可能!”
傅延松本能的反駁,話一出口,才發(fā)現(xiàn)語氣有些強硬了,趕忙解釋道,“老朽的意思是燕大夫年紀(jì)尚輕,怎么可能……”
這次,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不可能嗎?”
妘泆泊似笑非笑,“燕大夫悟得出副脈縫合之法,未必就悟不出一個彈針法,就算這套針法真是燕大夫意外得到,傅二叔預(yù)備如何?”
傅延松幾乎脫口而出道,“自然是告知家主,我傅家愿意付出任何代價,取得此法,若是燕大夫愿意,我相信家主甚至愿意將燕大夫納入傅家,著力培養(yǎng)?!?p> 妘泆泊轉(zhuǎn)動佛珠的手指微微頓了頓,身體前傾,一字一句道,“若是燕大夫不愿呢?”
傅延松顯然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怔之后,蹙眉道,“天下醫(yī)道,以神醫(yī)谷為尊,燕大夫怎么會不愿意呢?”
妘泆泊笑了笑,眼底卻像是浸了深秋的月華,冰涼刺骨,“傅二叔,恕小王直言,燕大夫的醫(yī)術(shù)之精妙,似乎比之你,也是不遑多讓,甚至猶有過之,以她的年歲,就算自己走下去,成就亦是不可限量,可一旦進入神醫(yī)谷,她一個外姓人,就算得到重視,恐怕也越不過那些嫡系種子,最重要的是,她是女子,一旦進入神醫(yī)谷,一切身不由己,估計姻緣都要你們神醫(yī)谷做主,依燕大夫的性子,必然是不愿的?!?p> “可是……”傅延松眉頭越蹙越緊,本能的想要辯駁。
他只開了頭,便再次被妘泆泊抬手止住了,意味深長的繼續(xù)道,“更何況,神醫(yī)谷若是得知此法,真的愿意付出任何代價嗎?據(jù)我所知,這些年,神醫(yī)谷的行事作風(fēng)可是變了不少?!?p> 傅延松聞言一滯,緩了緩才訕訕笑道,“我們谷主夫人的手段是強硬了一些,但老夫能夠保證,若是家主得知燕大夫此等天賦,一定會秉公處理。”
他說這話未免有些底氣不足,面上亦多了幾分猶疑。
似是捕捉到了他的心虛,妘泆泊一針見血,直接將他所思所想點了出來,“傅家主醉心醫(yī)術(shù),可不是個喜歡主事的人,神醫(yī)谷所有外事大部分都由這位葉夫人把控,傅二叔的消息能否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膫鹘o傅家主還未可知,就算傳到了,傅家主愿意付出任何代價,不愿勉強,旁人能夠做到嗎,最重要的是……”
妘泆泊直視傅延松,笑意漸漸收斂,“燕大夫的公正何須旁人來給,小王還欠她三個承若,燕大夫若是有一絲一毫的不愿,小王自是不會袖手旁觀的,還請傅二叔三思為好?!?p> 這話翻譯過來,分明就是在說:燕大夫是我妘家罩的,神醫(yī)谷若是強人所難,妘家自會奉陪到底。
“這個……”
領(lǐng)會了妘泆泊話里的警告,傅延松額頭登時沁出了幾絲冷汗,渾身一個激靈,心底的天平瞬間傾斜了大半。
是了,現(xiàn)在燕姝可是妘少主的醫(yī)生,葉夫人若是真不擇手段,妘家和神醫(yī)谷少不得要對上,這對神醫(yī)谷自是有害無益,就個人來說,他現(xiàn)在也算是半個妘家人了,他在妘家這么久,妘家不會放他走,傅家也不會毫無芥蒂的接納他,他又何苦為了神醫(yī)谷得罪了妘少主呢!
想通了其中的關(guān)節(jié),傅延松不由深吸了一口氣,低眉恭敬道,“老朽明白了,多虧王爺提點,是老朽有些想當(dāng)然了,醫(yī)道本就該百花齊放,彈針法在誰手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造福于人,燕小友前途無量,相信彈針法在她手里必定不會埋沒?!?p> “傅二叔明白就好。”
妘泆泊看了傅延松片刻,直至他全身僵硬,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輕聲笑道,“時間不早了,傅二叔也累了一天,去休息吧?!?p> “是,老朽告退?!?p> 傅延松躬身后退,直到出了房門,才算是直起腰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
冰涼的夜風(fēng)拂面而來,讓渾身冷汗的傅延松一個寒顫,頭腦愈發(fā)清明了幾分。
這些年,這位妘家少主一直對他禮遇有加,倒是讓他有些得意忘形了,忘了這位爺?shù)氖侄瘟?,妘泆泊今天這番話,與其說是警告,不如說是敲打,是命令。
他之所以能夠一直跟傅家保持聯(lián)系,是因為妘泆泊容許他聯(lián)系,可若是他真要把燕姝的消息傳回去,傅延松可以肯定,這消息連妘王府的大門都出不去。
除了妘泆泊,這位燕大夫身后還有另一尊大神,凌四爺。
他對這位爺?shù)那闆r,了解的不多,但能被妘世子看在眼里的,以赫赫兇名,震懾四國,手里又握著千軍萬馬,這樣的人物,怕是他們神醫(yī)谷,都忌憚不已。
最重要的是,妘泆泊行事可能還守些規(guī)矩,這位爺行事可就肆無忌憚了,依著他對燕姝的重視程度,若她真有點什么閃失,這位爺保不齊能干出什么事了,那才叫天大的麻煩。
為了彈針法,攤上這么大的事兒,著實不值當(dāng),傅延松越想越心驚,越想越后怕,同時,心下也暗暗慶幸,還好,還好自己如實相告,沒有私下傳遞消息,要不然,他可就真的鑄成大錯,里外不是人了。
此刻,夜風(fēng)愈寒,傅延松渾身上下的冷汗就沒斷過,回神之后,只覺得身體冷的厲害。
他長嘆一聲,不由加快了腳步,隱沒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