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露鋒芒（中）
“我?！?p> 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個字眼驚住了，眾人不自覺挪動了腳步，道路盡頭，一個凈若初雪的身影，漸行漸近。
“燕書？”
看到來人，凌四眸光微頓，上前一步道，“你懂得他說的那個副脈縫合法？”
燕姝走到病床前站定，在蔣元晟脖頸的傷口處凝視了幾秒鐘，隨即點了點頭，“是?！?p> 只一個字，平穩(wěn)的不容置疑。
她答得肯定，眾人回神之后，卻是心下失望，這也是人之常情，燕姝的賣相著實不太好，拋開那張可怖可嘆的容貌不談，單單是她的年齡，就讓人無法生出多少期待，要不顧忌這人是凌大將軍帶回來的，他們早就出聲質(zhì)疑了。
這些人忍得住，陶然卻是忍不住了。
不是因為功勞，不是以貌取人，而是因為驕傲，他不相信一個比自己還要年幼的人，能夠掌握如此高深莫測，鮮為人知的醫(yī)術(shù)！
“四爺，既然這位小兄弟說他懂得副脈縫合之法，我有幾個問題，想向他討教一下?！?p> 事關(guān)自家屬下的性命，凌四自然不能馬虎，“怎么樣？燕小子，有問題嗎？”
“沒有?！毖噫鏌o表情的側(cè)目，“有幾個？”
陶然怔了怔，這才反應(yīng)過來，面前這個少年在問他有幾個問題要問。
陶然只當(dāng)她露怯了，語帶嘲諷道，“不用擔(dān)心，只有三個問題?！?p> “我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該擔(dān)心的是他，你問題太多，他的血就要流光了?！毖噫焓种噶酥柑稍诖采系氖Y元晟，聲音無波無瀾。
陶然聞言一驚，登時一陣緊迫。
這時，就聽凌四肅聲發(fā)話道，“別磨嘰，快點問?！?p> 陶然哪敢耽擱，趕忙拋出了第一個問題，“既然你說你懂副脈縫合法，你用什么來縫？”
“針和線?！毖噫幕卮鹨蝗缂韧木?，“第二個?！?p> 陶然沒有領(lǐng)教過她的語言風(fēng)格，只當(dāng)燕姝故意回避問題，當(dāng)下步步緊逼，“什么樣的針，什么樣的線？”
燕姝不疾不徐道，“圓針和角針，至于線，選取細(xì)密韌度高的絲絨即可，如果有時間，用羊腸線來縫合，效果更好?！?p> 圓針，絲絨！
聽到這兩個詞，陶然心下震驚，原因無他，他準(zhǔn)備的針線，便是這兩樣。
至于角針，他沒見過，可顧名思義也能猜出幾分，仔細(xì)想想，這角針?biāo)坪醣葓A針更適合副脈縫合的說！
只是……
“羊腸線？那是什么？”
燕姝面無表情，“這是第三個問題嗎？”
經(jīng)此一問，陶然才想起此時的情況，現(xiàn)下可不是什么求知的時候！
“不是！”陶然搖了搖頭，一張俊秀的面上滿是鄭重，“第三個我想問的是，你曾經(jīng)完成過副脈縫合嗎？”
燕姝頓了頓，實話實說道，“暫時沒有?！?p> 所謂副脈縫合，其實就是血管縫合，這樣的縫合，她上輩子不知道完成了多少，可這輩子卻是頭一遭遇見。
說來也怪，這個時代無疑是落后的，跟唐宋有幾分相似，可在醫(yī)道領(lǐng)域卻極為超前，不過有很多藥材和詞匯，都被換了名稱而已。
得益于原主身體病弱，遷養(yǎng)到莊子上之后，穆顏姝被下人看著，幾乎足不出戶，接觸的大夫多了，便喜歡上了看醫(yī)書。正經(jīng)醫(yī)書，那些婆子沒讓原主碰多少，可關(guān)于藥材，還有醫(yī)道記事，野史的書籍，她記憶里卻是存了不少，尤其是醫(yī)道術(shù)語和藥材名稱，燕姝憑借著豐富的經(jīng)驗，很容易就能對上號，這倒是給她省了不少的事兒。
陶然連著吃癟兩次，現(xiàn)在聽到第三個問題的答案，終于理直氣壯了一回，一臉傲然道，“既然沒有，你憑什么說自己有把握？”
燕姝幽幽抬眸，清清冷冷的看了陶然一眼，“你連把握都沒有，憑什么質(zhì)疑我?！?p> 這句話端的是扎心，陶然張了張嘴，卻是啞口無言，直接被懟熄火了。
的確，他對自己沒信心，難道還不允許別人有信心了？
正所謂救人如救火，燕姝沒心思耽擱，沒有理會遭受暴擊的陶然，直接側(cè)目看向了凌四，“三個問題已經(jīng)問完了，可以開始了嗎？”
還不等凌四開口，周淮安搶先一步勸道，“四爺，三思?。 ?p> 這時候，陶然也回過神來，他本能的攔在床前，“不行，你不能開始，除非……”
他話頭一斷，目光所及，看到木桌上的藥碗，登時雙目一亮。
“除非你說出這碗藥的成分！”陶然端起藥碗，遞到燕姝跟前，近乎自言自語的不服氣道，“對，有本事你說出這碗藥的成分，否則，我是不會讓開的！”
燕姝倒是沒有拒絕，她接過藥碗，一字一句道，“希望這是最后一次。”
“放心，爺保證這是最后一次?！?p> 凌四站起身來環(huán)顧眾人，大手一揮，一錘定音，“如果你說對了，一會兒你小子就是老大，想怎么搞就怎么搞，這整個營帳里都不會有人說個不字，包括爺在內(nèi)?！?p> 這位大佬開口了，周淮安心下再怎么顧慮重重，也不敢開口了。
陶然接觸到凌四的目光，更是一頭冷汗，剛剛他會開口，純粹是憑借著一腔沖動，現(xiàn)在被某位爺側(cè)漏的霸氣一掃，他瞬間清醒了！
雖然心下惴惴，但他并不后悔，這湯藥名為麻醉散，乃是為傷者鎮(zhèn)痛麻醉用的，不管軍中，還是醫(yī)館里，麻醉散的藥方皆不盡相同，可以說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從沒統(tǒng)一過，這碗藥的藥方是他剛剛研究出來的，藥方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已經(jīng)放置了一段時間，最重要的是，這藥里面加了黃酒，如果在這種情況下，這人還能說出藥方，那絕對是有真本事的，最起碼，比他強(qiáng)，如果真的證明了這一點，他也算是盡到責(zé)任了。
同樣的，周圍的那些個老軍醫(yī)，也大都是這個想法。
燕姝沒有理會旁人的心思，她將藥放在鼻端，細(xì)細(xì)一嗅，隨即了然。
“這碗藥以黃酒為輔，一共由六味藥材熬制而成，分別是生草烏，香白芷，當(dāng)歸，川穹，天南星，茉莉花根，要是我推斷不錯，前四味藥每種各四錢左右，茉莉花根和天南星各一錢?！?p> 隨著她的聲音如美玉凝冰，滴滴落盤，陶然面上一點點被震撼填滿。
全對了！
藥材種類對，輔藥對，就連分量都分毫不差！這怎么可能呢！
這時，就聽燕姝繼續(xù)道，“這碗藥意在讓人陷入麻醉，既無所覺，將其中的茉莉花根，換成山茄花，藥效更佳。”
陶然聞言，瞬間猶如醍醐灌頂，“山茄花……有祛風(fēng)定喘，麻醉止痛之效，的確是比茉莉花根好得多了，如此一來……我怎么沒想到呢，妙??！”
不光是他，其他軍醫(yī)對于燕姝說出藥方亦是如獲至寶，議論紛紛。
沒有理會這些人的激動，燕姝直視陶然，“現(xiàn)在可以讓開了嗎？”
“請?！?p> 陶然輕咳一聲，依言挪開了腳步，“我承認(rèn)你是有些本事，但是人命關(guān)天，我會在一旁仔細(xì)看著?！?p> 說實話，他心里對燕姝已經(jīng)認(rèn)可了大半，但自尊心作祟，陶然嘴上并沒有松口，心下甚至還生出了一絲絲看好戲的心情，就算眼前這個少年，真有水平又如何，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看她身無長物的樣子，指定沒什么準(zhǔn)備，現(xiàn)在時間緊迫，他就看看他要怎么解決。
陶然正琢磨著，就見燕姝路過他時，腳步突然停了下來，一雙凈若雪色天光的雙眸清清冷冷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既然你自請嘗試副脈縫合，想來也應(yīng)該準(zhǔn)備工具了，拿出來吧。”
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