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寅時,集市已經(jīng)變得熱鬧起來,空氣中散發(fā)著荷露的芬芳。
西域的小鎮(zhèn)遠沒有關(guān)中那么繁華,集市也是每月固定的那幾日,所以每逢集市時不僅南來北往的商人會來擺攤,本地的人家也會把家里多余的東西拿出來或換幾個銅子,或換取糧食,被褥等家用品,附近的刀客和買賊也會趁這個時候來挑選一些刀馬,所以每逢趕集的時候這個地方都格外的熱鬧。
路邊的飯館里,一名身穿白綢長衫的中年男子默默地看著手里的典籍,陽剛的臉上越發(fā)的多出幾分陰郁之色。
“爹爹,綺菲很久沒見到娘親了”,
坐在對面的小女孩皮膚白得像剛擠出的羊奶,頭發(fā)像綢緞一般光滑柔軟,發(fā)辮扎在腦后,活脫脫一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西域多名馬,多美人,但這么精致的女孩兒卻仍是少見的很,她碧藍色的眼睛頗有西域女子的特色,雖然年紀還很幼小,但身段已經(jīng)與西域的女孩兒很像了,只是相比于本地女孩的大膽和嫵媚,她的身上更多的是江南女子的婉約,很少有人知道的是,這個極具西域風情的女孩兒本就是在關(guān)中長大的。
她斯文秀氣地吃著桌上的點心,大大的眼睛看著魏青陽。
不知為什么,離開關(guān)中后他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了,她還記得,一個月之前,在道門中的時候父親并不是這樣的。
魏青陽默默地合上書,竟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喉嚨動了一動,道:“樊心...她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很遠的地方?”,
綺菲笑道:“爹爹,那等我們回去了綺菲去找蓋叔叔,讓他去很遠的地方把娘親接回來,蓋叔叔的飛劍可快了......”,
“閉嘴,別提蓋文泉和道門的那幫狗賊”,
她話還沒說完,魏青虹忽然勃然大怒,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把桌上的杯盞都真的哐當作響。
綺菲嚇得臉色一白,低著頭可憐兮兮的道:“爹爹...你怎么了?綺菲只是想娘親了”,
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魏青虹滿心憤懣,亦滿心愧疚,如果不是道門突生變故,樊心還是道門的小師妹,綺菲還是眾人寵愛的小公主,她又何必要跟著自己來到這邊陲之地受這份罪,吃這份苦?
想到這里眼睛不禁微紅,道:“綺菲,父親會接娘親回來和你團聚”,
“恩,爹爹,你和蓋叔叔吵架了嗎?”,
“沒有,剛才是父親一時失言,綺菲不要放在心上”,
“綺菲怎么會生爹爹的氣?這些天爹爹心情不好,綺菲知道的,等我們回去了,綺菲給您和娘親熬一些花蜜,我們再也不離開中州了”,
綺菲甜甜地笑道。
傻孩子,我們再也回不去了,魏青虹心中嘆了一口氣,話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口,看著綺菲端著茶在嘴邊吸溜,他道:“綺菲,如果需要你付出很大的代價才能見到娘親,你愿意做嗎?”,
綺菲想了想,道:“綺菲可以一個月不喝花蜜,不吃糖糕,不穿新衣服,只和爹爹、娘親在一起”,
少女的話語里滿是童真,魏青虹卻感心里一酸,眼淚忽然涌出了眼眶。
“爹爹,你怎么了?”,
綺菲心里一驚,本能地伸出小手想要為他擦去臉上的淚痕,魏青陽忽然緊緊抓住她的小手,低啞著聲音道:“只要能再見到她,只要能和你們在一起,我也愿意付出一切”,
他咬著牙道:“付出什么代價都行”,
“爹爹...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
傍晚,回到鎮(zhèn)上的小屋后綺菲還按照在道門中的習慣讀了一遍《道德經(jīng)》,做完晚課后隔壁的燈燭仍亮著,魏青陽的身影映在墻壁上。
他還在研讀那本書,綺菲知道這些天父親一直在看那本古怪書,魏青陽從來也不讓她翻看那本書,甚至連名字也不讓她知道,但她心里卻隱隱的覺得那是一本可怕的書。
“爹爹,綺菲先睡了哦”,
她吹滅了桌上的蠟燭,爬到床上蓋上了杯子,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隔壁的燭光透過薄薄的墻紙,將屋里照的暖意融融,不知過了多久,綺菲在朦朦朧朧中睜開眼的時候看到魏青虹正坐在她的床邊,滿頭都是細密的汗珠,身體不斷顫抖,臉色慘白如紙。
他好像受到了可怕的驚嚇,低著頭以一種極其驚恐的眼神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
“綺菲,綺菲......”,
她低下頭,掀開衣角,看到自己的小腹上金紅色陰陽魚的外圍不知什么時候多出了一輪血印,鮮血慢慢變黑,變成墨一般的顏色刻印在她的皮膚上,烏血上散發(fā)的絲絲魔氣如猙獰的惡蟲般侵入她的體內(nèi),在她體內(nèi)快速扎根,再看時,只見魏青陽顫抖的雙手上滿是鮮血淋漓,一滴滴鮮血順著他的指尖和指縫滴落下來,將被褥染得一片猩紅。
“爹爹......”,
.......
帷帳里,洛綺菲驚呼一聲自床上坐起,柔和的燭光自帷帳外照射進來,玉獅子的影子透過燭光映在帷帳上,它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喵叫一聲跳進正在調(diào)琴的魚幼薇懷里,屋里繚繞著佛手的香氣,燭光暖暖,滿室馨香,但綺菲的腦海里卻只剩下夢里的那一片鮮血淋漓,夢里那個臉色蒼白,眼神驚恐,渾身顫抖的男子在她眼前揮之不去,她潔白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不知為何,眼中忽然一片晶瑩,兩行清淚劃過臉龐。
魚幼薇抱著玉獅子輕步走來,掀開簾子,側(cè)坐在床邊,伸出潔潔玉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道:“綺菲,做噩夢了嗎?”,
洛綺菲點了點頭,輕“恩”了一聲,小小的身子向前侵了侵伏在她懷里,道:“義母,綺菲沒有爹爹和娘親嗎?”,
魚幼薇一怔,捏了捏她的小臉,笑著問道:“怎么?義父和義母待你不好嗎?”,
綺菲搖了搖頭,正要說什么,聽見外面?zhèn)鱽砬瞄T聲。
“幼薇,綺菲,你們醒了嗎?”,
陸鴻溫和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