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高中畢業(yè)的假期,沈舒其實過得并不開心。
剛結束考試那會兒,他拒絕看報紙上公布的任何科目的答案,只是每天拉著不同的同學玩得天昏地暗。仿佛高中三年所有想干而沒時間干的事情他都一一做了個遍。高考結束后的第一天早上,他鄭重其事地拿著爸爸的剃須刀在鏡子前鼓搗了很久,完事之后還像模像樣地摸著下巴端詳了好久,才關掉燈走出來,背上包去參加口語測試;在成績公布的一周前,他還和高中同學約著飛去大理玩了一趟,回來之后仍舊還念念不忘;成績出來之后填志愿的時候,他又和初中同學去了他們的老家,連志愿都是在別人家里用別人的電腦報填的……直到錄取信息出來的那一天。
雖然那一天帶來的消息幾乎已經(jīng)是他每次焦急等待的消息里最好的一個了,但開學之后他還是發(fā)現(xiàn),這個消息跟之前的那些消息一樣,給他帶來的其實都是無盡的迷茫。
他被北方信工大學物流專業(yè)錄取了。
之前的沈舒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連名字聽起來都擺脫不掉厚重的工業(yè)氣息的學校錄取,也從來想象不到自己未來學習的專業(yè)竟會是一個自己甚至一丁點都不曾了解過的專業(yè)。直到表哥開玩笑似的告訴他,“物流么?不就是送快遞嘛?!?p> 沈舒只覺得自己的世界,轟隆隆一聲雷響。然后他踏上了前往BJ的動車。
BJ西站人來人往,沈舒拖著自己的行李的同時還不得不幫同行的楊雪晴提著她雜七雜八的口袋。楊雪晴是跟他同一個高中的,但是不同班,兩個人的媽媽是從小玩到大的閨蜜,因此免不了要讓他們結伴而行。而更巧的是,沈舒驚訝地發(fā)現(xiàn)楊雪晴跟他錄取的竟是同一個學校,不過她讀的是電子信息,聽起來似乎比物流要更高端一些。
沈舒排隊買地鐵票的時候總算是找到了一個機會把那些行李都卸下來,他背對著楊雪晴在心里腹誹著。他實在是想不通,明知道剛開學行李多,到了BJ又得轉好幾趟車,楊雪晴為什么非要凹造型地穿一雙高跟鞋——況且據(jù)他所知,楊雪晴開始穿高跟鞋的時間點,大概跟他第一次刮胡子差不太多。臨行前,媽媽反復囑咐他,說楊雪晴是女孩子,一路上要他多照顧她一些。但一向自由散漫、獨來獨往慣了的沈舒,又怎么受得了總有個女孩子在他匆匆忙忙趕路的時候在他身后不停地喊,“你等一下!你等一下!”
于是,開學報道那忙碌的一天,開始了。
囿于學校面積太小,大一大二的同學都沒辦法在本部校區(qū)學習,只能待在北五環(huán)以外的校區(qū)。報道那天,學校還很貼心地安排了每十五分鐘一班的班車在兩個校區(qū)之間往返,負責運送新生和父母以及他們大包小包的行李。沈舒和楊雪晴在本部校區(qū)走完所有的報名流程和體檢項目后,也排隊上了班車。在車上,楊雪晴靠著窗子睡著,路不平的地方車子顛顛簸簸,她的腦袋也跟著一起一伏,沈舒則聽著前后的家長開始分享他們了解到的經(jīng)驗。
聽他們說,北五環(huán)外的校區(qū)是前年開始開工建造的,目前有男女生宿舍樓各五棟、教學樓一棟、食堂兩棟,而諸如體育館、圖書館以及游泳館這樣的場館均還未建造完成,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投入使用。聽到這里沈舒只覺得自己的心都涼了半截——一個讓他頭大的工科學校加上沒有圖書館的環(huán)境,足以擊碎他之前對于大學生活所有的幻想。
他前面坐的男生一聽沒有體育館,立刻就炸了鍋:“那我去哪里打球???我還把我的球拍都帶來了!”
他爸爸則笑道:“既來之則安之嘛,過去看了才知道有沒有地方給你打球啊!”
沈舒聞言翻了個白眼,沒有體育館如何,總有球場和操場吧,而沒有圖書館,才應該是最讓人絕望的事情啊。后來他下車之后才發(fā)現(xiàn),那個嚷嚷著要打球的男生就是測血壓的時候排在他前面的男生,他血壓有點偏高,負責測量的醫(yī)生看見之后還皺了皺眉頭。沈舒當時就在他身后,瞥見他的名字叫陳文宇,是山東煙臺人。
一下車,沈舒還沒來得及卸下行李,就被一個帶著工作牌的學生拉住了。沈舒一臉驚恐地試圖甩開他的手,一邊問道:“你……你干嘛?”
“同學你好,”那位學生把他拉出人群,才整了整自己的頭發(fā)和衣領,用眼神示意旁邊的攝像,然后舉起話筒,操著一口讓人無語的播音腔問他道,“請問您是來報道的新生嗎?”
“不然呢?”沈舒一臉無奈地看著他,腦子里卻在琢磨著自己是不是遇上了騙子。要不是在學校大門口,他還真有把他當騙子冷落的沖動。
那個人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言語的不妥,轉而問道:“那您是哪個專業(yè)的呢?”
“物流專業(yè)。”云淡風輕的四個字,足以概括他所有的悲喜感情。
“請問您之前有過單獨住校的經(jīng)歷嗎?”那人繼續(xù)追問道。
沈舒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擋了擋攝影機,道:“學長,我都還沒去過宿舍,您好歹等我把行李安頓好了再接受您的采訪吧……要不您去宿舍樓下,那地方肯定有一切都安頓好的同學的!”
那位學長也有點尷尬,連忙吩咐旁邊的攝像關機,嘆了口氣道:“我也是第一次出來采訪,沒人領著我,我還真是有點緊張。你快去拿行李吧,不好意思,打擾你了?!?p> 沈舒突然有點好奇,他瞥了瞥學長的工作牌,問道:“您是媒體中心的?”
“是的?!蹦侨丝粗蚴孀⒁獾阶约旱墓ぷ髋?,還略有些拘謹。
沈舒看著工作牌上的名字,道:“吳平學長,您好。我叫沈舒,日后請多關照?!?p> 兩人握過手,沈舒就轉身去拿自己的行李了。楊雪晴在他走開的時間里,只是把她粉紅色的箱子從車廂里扛了下來,其他的包都還放在原處等著他去拿。
等到沈舒把自己和楊雪晴的東西都拾掇清楚了,再回到剛剛那地方的時候,發(fā)現(xiàn)吳平旁邊除了攝像的學長還站了一個帶著不同工作牌的學長,而那個沈舒看見那個學長工作牌上寫的是機械與工程學院的志愿者。
雖然沈舒對于專業(yè)的認同感并不強,但看見同院的學長還是難免有些激動的。學長看了看吳平,對沈舒笑道:“剛剛這傻哥們兒是不是跟你這兒胡說八道呢,還說自己是采訪呢,”他看著吳平笑道,“把人家學弟都嚇著了?!?p> “嚇著倒沒有,”沈舒連忙擺擺手,“學長,我是機械與工程學院的,大一物流專業(yè),我叫沈舒,您好。”
“那咱倆一個專業(yè)的,嫡系學弟,你好。”學長伸出手跟他握手,面帶微笑道,“我叫莊天誠,以后有什么問題隨時找我,你在群里能搜到我的?!?p> 莊天誠一邊把他們送到宿舍樓區(qū),一邊給他們介紹學校里的各個建筑,包括哪里可以買到更便宜的礦泉水,哪里有夜宵售賣。沈舒也把楊雪晴介紹給莊天誠,莊天誠一聽說楊雪晴是電子信息學院的,點點頭道:“剛剛那個負責采訪的學長,叫吳平,也是電子信息學院的,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他,他跟我關系挺鐵的?!?p> 楊雪晴很乖巧地點頭一笑道:“謝謝學長!”
等到兩人把楊雪晴的行李搬到她宿舍幫她稍微歸置之后,莊天誠就帶著沈舒往男生宿舍走。莊天誠挑了挑眉問道;“女朋友?”
“不是不是,”沈舒連忙擺手,“我高中隔壁班的同學,我們倆的媽媽是閨蜜,算是半個妹妹?!?p> 莊天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還挺漂亮的。今天來報道,事情多,大家都面露倦態(tài),她看起來精神還不錯,也很愛笑。”
沈舒搖搖頭道:“學長,她一路上除了拖著那個箱子以外什么也沒拿過,能不輕松嗎?”
莊天誠攬著他的肩笑道:“小伙子,你這樣想可不好,男生不可得幫著女生嗎?再說了,這大老遠跑到BJ來上學,你倆既然認識,互相也能有個照應,這不挺好的嘛?!?p> 說著就到了男生宿舍,沈舒找到2603號門,推開門走了進去。
宿舍里東西兩側分別放置了兩張床,床下是書桌,進門左手邊是盥洗臺,右手邊是衛(wèi)生間。他在心里想著,宿舍環(huán)境還不錯。
宿舍里放著一個人的行李,另一個人正站在陽臺上打電話。他找到自己的床鋪,剛把行李放下,打電話的人就推開陽臺門走進來了。那人長得身材高大,笑起來兩排白牙都露在外面,眼睛雖然不大但輪廓很飽滿,笑著揮了揮手對他說:“你好,你就是沈舒吧?我叫魏安上?!?p> “你好,”沈舒也禮貌性地回以微笑,朝旁邊一望道,“這是咱們專業(yè)的學長,叫莊天誠?!?p> “你還幫我做起介紹來了,”莊天誠有些憋不住笑,“人家早認識我了,他還是我今天服務的第一個報道新生呢?!?p> 沈舒在心里翻了個白眼,來緩解自己心里泛起的無盡尷尬。
“咱們宿舍還有兩個人,這是白維正的行李,”他指了指那堆放在沈舒對床的行李道,“另外一個人叫馮思鴻,還沒有來。”
沈舒微笑著點點頭,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莊天誠和他倆閑聊了一會兒,也轉而離開去繼續(xù)干志愿活動了。等沈舒把東西收拾完,白維正也剛好回來,手里拎著一個超市的大購物袋,里面滿滿當當?shù)厝烁魇礁鳂拥娘嬃虾土闶场?p> 沈舒聽見魏安上跟他打招呼,于是放下手里的東西轉過身來。白維正個頭和他相當,但要略微胖一點,帶著一副鏡片很厚的黑框眼鏡,眼睛也小到瞇成了一條縫,看著他們便笑著提了提手里的零食袋,道:“我買了好些吃的,你們要來點嗎?”
魏安上搖搖頭道:“不用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沈舒?!?p> 白維正笑著仰了仰頭算是打招呼,道:“你好,白維正?!?p> 沈舒也回以微笑道:“快中午了,一起去吃飯嗎?”
白維正把一袋零食放到桌子上,道:“你們去吃吧,我今天下午還有個比賽打,怕時間來不及?!?p> 沈舒面上沒有任何反應,但心里卻是十分驚訝,開學第一天還能閑下來打游戲,心之大也是少有人能夠企及了。
沈舒有些悻悻地問:“那,魏安上,咱倆去吃飯吧?用不用等另一個同學來?”
魏安上抬手腕看了看表,道:“算了不等了,興許人家有家長送,也不跟咱一起呢。那我倆吃飯去了?!?p> 白維正嚼著餅干對他們倆做了個擺手的動作。
吃飯的時候兩人閑聊,沈舒才了解到,魏安上家是浙江湖州的,有一個哥哥叫魏瀾,在清華大學讀書,從小就是個天才,不僅學習成績好,學習能力也非常人能及。沈舒是家里的獨生子,于是頗有些好奇道:“那你和你哥哥關系好嗎?”
魏安上眼神有一瞬間的停滯,然后回答道:“他一直是天才型選手,我跟他接觸也不多。還算可以吧?!?p> 沈舒覺得自己問得有點唐突,于是岔開話題道:“那你有同班的同學在這兒嗎?”
“有,不過平時不是太熟,交往也比較少。”魏安上點點頭道,“你有同學在啊?”
“我沒有同班的同學在,只有隔壁班的?!鄙蚴嬲f起來忽然又想到楊雪晴,于是拿出手機看了看,果不其然,楊雪晴給他發(fā)了好幾條消息,還來了兩個電話。
魏安上看他的表情有些心領神會地笑道:“女朋友?”
沈舒一想到這是今天第二次被這么問,于是有點無奈地笑道:“不是不是,剛跟你說的,隔壁班的同學?!?p> “女生?”
“是的?!?p> “漂亮嗎?”
“……還行?!?p> 魏安上哈哈笑道:“找你吃飯呢吧?要不你叫她過來?”
沈舒本來不想理她,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把她安全地護送到宿舍,接下來她就該自己去忙活了,已經(jīng)仁至義盡,但聽魏安上這么一說,又想起之前莊天誠說的互相照應的話,于是點點頭道:“好?!比缓笤谖⑿派匣亓俗约旱奈恢谩?p> 不一會兒,楊雪晴就過來了。沈舒很是驚訝于她旺盛的精力,她不僅換了件衣服,還換了個包,顏色搭配看起來仿佛是為了更好地搭配她的高跟鞋。等到她在沈舒身邊坐下,沈舒憋了好半天才問了一句:“你東西都收拾好了?”
“還沒有。我同宿舍的都還沒有來,就我一個人,等她們來了一起收拾吧?!闭f著伸手拿過菜單翻了兩頁。
沈舒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撇了撇嘴角道:“給你介紹一下,我室友,魏安上。”然后又對魏安上道,“這就是我剛跟你說的同學,楊雪晴。”
“同學?”楊雪晴偏著頭挑了挑眉看著他,“咱倆不算朋友嗎?”
“算,當然算,”沈舒覺得場面很是尷尬,連忙附和道。魏安上連忙接話道:“楊雪晴,你看好想吃什么了嗎,我去幫你點?!?p> 楊雪晴倒是很不客氣,翻了兩頁,抬起來微笑著對魏安上說:“一份魚香肉絲蓋飯吧,謝謝你!”
沈舒在心里繼續(xù)腹誹。他總覺得魏安上和莊天誠一樣對楊雪晴有那么點一見鐘情的意思,而楊雪晴的曖昧態(tài)度讓他感覺很是難受,畢竟才剛開學第一天。但他和楊雪晴并沒那么熟,還輪不到他來評價她的做法,這一點他自然知道。
魏安上點完餐回到位置上坐下,手不自然地在胸前搓著,像是努力在找話題聊的樣子。楊雪晴則一直低頭看著手機,讓魏安上完全找不到話題的切入點。
魏安上笑得有些尷尬,聲音也不大地問道:“你是電子信息院的?”
“是的?!睏钛┣缣痤^笑著答道。
“那你有意向加入什么社團之類的嗎?”魏安上問完,臉上還洋溢著一種難以捉摸的笑容。沈舒在心里想著,不就是變相問她喜歡干什么嗎,真矯情。
“還沒想過,到時候看興趣吧。你呢,有特別喜歡的東西嗎?”楊雪晴依然保持著禮貌的微笑。
“我也還好,沒什么特別喜歡的。倒是想做一些學生工作?!?p> 楊雪晴贊許地點了點頭,道:“學生工作還可以,應該挺鍛煉人的,不過如果是我的話,會更想加入文學社。”
沈舒在心里連續(xù)翻了兩個白眼。
“你喜歡文學啊?”魏安上仿佛找到了方向,但他的眼里滿是迷茫。沈舒看他的表情就能想象,魏安上顯然是在文學上稍有了解但并無想法的人,要他用這水平來撩一個看似文學愛好者的妹子,怕是難于上青天。
沈舒只是覺得,這事兒他還真不能插手。第一,他和魏安上目前相知尚淺,彼此對對方都缺乏基本的理解和信任,第二,楊雪晴的事情,他一件也不想管了。去莊天誠老大哥的互幫互助吧,他只希望楊雪晴別再出現(xiàn)在他眼前了。
而楊雪晴果然如他所預想的那樣,撲閃著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嘴角上揚地微笑著道:“是啊?!?p> 沈舒看看一臉喜悅的楊雪晴,又看看恨不得把花癡寫在臉上的魏安上,只恨自己現(xiàn)在沒有理由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不過站在客觀角度,沈舒也不得不承認,楊雪晴的長相確實很受男生的喜歡。她的臉其實并不是中國傳統(tǒng)審美上的圓臉,但大同小異,稍微有些棱角的臉廓襯得她那兩雙本就有神的大眼睛愈發(fā)的漂亮,而五官的搭配也相得益彰。她在高考畢業(yè)結束之后還專門去做了頭發(fā),顯得整個人更加有十九歲大學女生的韻味。沈舒也不得不承認,他對楊雪晴能夠達到現(xiàn)在這種毫不在意并且可以肆無忌憚吐槽的地步,完全要歸功于他的媽媽和她的閨蜜汪阿姨,讓他能夠在還什么都不懂的年紀就認識了這個女孩兒,并且看得到所有她想要隱藏起來的特質。
這一頓飯吃的沈舒簡直是食不知味,他甚至擔心跟魏安上會成為朋友。因為一旦成為朋友,就意味著他必須要選擇要不要勸說魏安上不要執(zhí)著于楊雪晴這種女孩兒,她初高中的故事多得數(shù)不勝數(shù),她收到過的情書甚至比她傷害過的那些男生加起來的數(shù)量還要多,這讓沈舒覺得很是為難。
他忽然覺得自己認識莊天誠就是個錯誤,一來就給自己指了條崎嶇波折的路。讓本就對新生活充滿著無限迷茫的他,更懷疑自己當初的選擇。
吃完飯后,魏安上成功地要到了楊雪晴的微信。在送楊雪晴回到宿舍樓之后,魏安上一臉興奮地看著沈舒道:“我覺得她挺漂亮的?!?p> 沈舒當然想說,除了這個你還能看到什么優(yōu)點,但還是生生地咽了回去,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沒有說。在這種時候潑他涼水,就算是為他好,他也不會感激的。
回去宿舍之后,沈舒和魏安上看到宿舍里的情景倒是驚了一跳。宿舍里統(tǒng)共加起來大概有六七個人的樣子,男女老少一應俱全,沈舒和魏安上面面相覷,然后一前一后地走了進去。
里面一個和沈舒一般高的年輕小伙子看見有兩個人進來,忙不迭問道:“你們好,是沈舒和魏安上嗎?我是馮思鴻?!?p> 兩人于是連忙笑著打了招呼,但看著一屋子的人卻很是尷尬。馮思鴻連忙介紹道:“這都是我家人,他們來送我上學的,這是我外婆、爸爸、媽媽和大舅,”說著還拉過一個小孩子,“這是我弟弟?!?p> 沈舒和魏安上這才禮貌地跟每個人都打過招呼。
“親生弟弟嗎?”沈舒看小孩子可愛,于是笑著問道。
“是的,他比我小十二歲?!瘪T思鴻摸了摸弟弟的頭。沈舒看了一眼魏安上,然后壓低了點聲音說,“那你和你弟感情還挺好的?!?p> 馮爸爸很是健談,他看著他們幾個道:“今后大家就是室友了,要多多幫助,要在一起住四年呢,也是你們之間的緣分,你們都要好好的珍惜啊!”
馮媽媽眉間稍有憂色,看著兩人問道:“這兩個同學,你們在宿舍打游戲嗎?”
沈舒和魏安上對突如其來的問題有點摸不著頭腦,沈舒搖搖頭說不打,而魏安上只是回答說偶爾會打。
馮媽媽有點滿意地點點頭,道:“那還好。我們家思鴻,高二的時候沉迷電腦游戲,我后來硬是逼著他戒了,上了大學可不能讓他撿起來,我也跟他叮囑過好多次了。你們幫阿姨看著他,千萬別讓他打游戲,行么?”
沈舒覺得馮思鴻表面上寵辱不驚,但內心里已經(jīng)不知道翻了多少個白眼了。沈舒面對如此唐突的要求也不好貿(mào)貿(mào)然答應,他和魏安上眼神略一交換,都只是微微一笑。
馮媽媽仍覺不夠,還稍微放低了一點聲音道:“剛剛那個同學,我們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宿舍里打游戲了,你們能不能也幫阿姨轉告他,千萬別帶著思鴻玩游戲,好么?”
兩人這才注意到,白維正的行李都在宿舍,但人、電腦以及那一大包零食都已不知去處。他們倆看著馮媽媽懇切的眼神,也只好仍舊禮貌地微笑。馮思鴻的大舅笑道:“男孩子嘛,打打游戲無傷大雅,兩個孩子不用為難了,你們該怎么辦就怎么辦,思鴻也是。”
馮媽媽聽大舅這么說,本來還想反駁一下,但最后只是嘆了聲氣道:“思鴻啊,反正該說的媽媽也都跟你說過了,你要聽媽媽的話,知道嗎?”馮思鴻看了看媽媽,點了點頭。
幾個家長最后又叮囑了幾句,這才集體離開。沈舒還跟馮思鴻的弟弟做了個拜拜的手勢,弟弟笑的樣子讓他覺得特別可愛。
等到家長們的腳步聲走遠了,馮思鴻才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道:“你們知道白維正去哪里了嗎?剛剛我媽媽說話有點不太妥當,他好像有點生氣,就出去了。”
沈舒聳了聳肩,魏安上想了想道:“他剛剛有個電競比賽,估計挺重要的,畢竟今天報名也沒說歇著。他應該沒有生氣,只是不想說話吧,就找了個地方自己打游戲去了,沒事兒,別太擔心。”
馮思鴻點點頭,沒說話。沈舒看了看他道:“你們家里來了好多人啊?!?p> “外婆和大舅一直都住在BJ,”馮思鴻回答說,“我們家是承德的,所以挺近的,他們就都一起來了?!闭f罷他又問道:“你們都是哪里的啊?”
沈舒笑道:“重慶?!?p> 魏安上也接上道:“浙江湖州?!?p> 馮思鴻很開心地笑著伸出手道:“很高興認識你們!”魏安上和沈舒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接下來,三個人就各自收著各自的行李,閑聊著自己高中和家里的事情,然后商量著晚上去吃什么。不一會兒,白維正就抱著電腦回來了。
沈舒把他上下打量了好幾遍,很想問一句零食是忘了拿還是吃完了,但遲遲沒好意思問出口。
白維正從一進宿舍,臉就拉得很長,倒是把馮思鴻唬了一跳。他連忙湊上前去預備要道歉,被魏安上一把攔下。魏安上繞著白維正前后看了看,才試探性地問了問:“額……怎么了?”
白維正十分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明顯還有壓不住的憤怒,大聲道:“老子居然他媽的輸了!對面那垃圾技術居然還把老子打的這樣屁滾尿流的,我跟的都他媽是些什么豬隊友啊,除了他媽的一個二個往后躲什么也不會做,我他媽再跟他們打游戲,我是傻逼!”
最后一句話一出,沈舒沒繃住笑出了聲。白維正橫他一眼,但語氣明顯軟下來了,問道:“你們打游戲不?”
沈舒搖搖頭,魏安上回答說偶爾打。馮思鴻半天沒說話,白維正上下打量他好幾圈,問道:“朋友,你打嗎?”
馮思鴻咬咬牙,仿佛是下定決心的樣子,堅定地說:“打?!?p> 白維正也沒問他打什么游戲,只是看著他問了一句,“那你坑嗎?”
馮思鴻很有誠意地搖了搖頭,還回答說:“技術還行,不坑隊友,只是一年多沒打了可能有點生?!?p> 沈舒在心里翻了今天的不知道第幾個白眼,翻白眼的原因他自己都不清楚,只是覺得這個宿舍的感覺不僅跟他預期中千差萬別,還透著那么一絲詭異。但其實除了他覺得這幾個室友一個比一個奇葩以外,他也沒什么非常大的不滿意。畢竟他隨性慣了,隨遇而安的法則讓他能夠很快地適應不同的環(huán)境。
雖然其實和高考畢業(yè)之后一樣,他現(xiàn)在也不算開心。但開心不開心,本就是相對而言的,沒什么更不開心的,那不開心,又何嘗不能當做開心來過呢?
沈舒的思緒被拉出很遠,直到被白維正的一句話拉回來:“你不打游戲……是不會還是不打了?”
“一直不會?!鄙蚴嬲\實地答道。
白維正瞥了一眼沈舒放在書桌上的DELL XPS15的筆記本,眼里放著光道:“那我可以帶你進入新世界的大門!有興趣么?”
沈舒忽然覺得,自己以后得換一個方式表達無奈,老在心里翻白眼,很容易一個不小心,真的翻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