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俊顏微展,讓人如沐春風(fēng),道了聲:“無妨。”
須臾,他又說,“鄙人聽聞,皇都的蝶意樓主人頗具修為,姑娘若有興趣,可以前去探訪一二?!?p> “好?!碧K語詩欠了欠身,再抬眼的時候,目光之中,就多了份感激。
原本就是她叨擾了別人,如此一來一回,倒是免去了尷尬。
白辰適才已經(jīng)用完食物,此時便起身,準(zhǔn)備結(jié)賬離去。
他下意識瞥了一眼客棧大堂,問道:“姑娘可有家人相隨?”
“有的,我只是起早了些?!彼晕?cè)過臉,掩去情緒中的一絲動容,“屋子里有些悶,我就想著出來透透氣?!?p> “既然如此,姑娘還是早些回房。出門在外,定要多加小心,防人之心不可無。”
“好。”蘇語詩聽著他故意放緩語速的最后一句,粲然一笑。
這一笑,卻是驚艷了滿堂。
晨風(fēng)從窗欞穿入,吹起兩人薄衫。女孩兒與白衣公子的衣袂相觸相離,像是纏綿的雙蝶,溫柔繾綣。
蘇語詩暗自舒了一口氣,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像是找到了一個出口,也許暫時還不能忘卻所有,但時間會讓曾經(jīng)痛苦,越變越淡的。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面前的男子,無比順眼。
她想,古書里所寫的那種君子,大概就是這個模樣的吧。
兩人又是相視而笑,互道告辭。
然而,正當(dāng)她準(zhǔn)備兀自回房時,才剛轉(zhuǎn)身,視線就對上了相隔幾桌的兩個大漢。
那兩人見她看了過來,更是吹了聲口哨。
她目不斜視,就想從桌子另一邊繞過。
“哎呦,別這么急著走嘛!”
“姑娘可是只喜歡小白臉?我們兄弟的有些功夫,也是不錯的?!蹦沁厓扇苏f完,色瞇瞇地交相對視,哈哈大笑起來。
蘇語詩抬眼一看,其中一個已然起身準(zhǔn)備繞到她前頭,那作態(tài),也是令人極為不喜。
突然,那兩人感到一陣涼意襲來,往她身后一看,頓時背上就沁出了冷汗。
坐著的那人頓時噤聲,忙低著頭,擺弄早已吃空的飯碗。而起身的那位,干笑了兩聲,喏喏地回了位置。
蘇語詩心下吁了口氣,剛剛身后那人的威懾如同實質(zhì),連她都感覺到了。
她邊走,邊低眉思索著,估計對方其實是個高手。
這么一想,心中更是對那白衣公子敬佩起來,她站在木梯上,朝他所在的方向抱拳,說道:“多謝公子,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名諱?”
白辰笑答:“若能后會有期,鄙人定告知姑娘。”
“那就一言為定!”
在很多很多年以后,蘇語詩每每想起這一次相遇,心里都會升起無限美好。
只可惜,人生總是不斷地遇見和錯過,而其中的每一個人,都會像蝴蝶效應(yīng)一樣,將她最后的結(jié)局,推向一個她從來不曾想過的極端。
*
回到客房,蘇語詩在銅鏡前坐定,一手托腮,一手無意識地?fù)芘鴬y奩里的首飾。
她還在想剛才那一幕,越想越入迷,不由嘀咕:一個人,尚未施展一招一式,就能讓敵人聞風(fēng)喪膽,那人到底練的什么功夫???
之前聽丫鬟們提起過,這是個有仙魔的時代,且人界也有能媲比仙魔法力的大能。
但聽說管聽說,真的見識到了一絲半點,心中哪里還能平靜?
不一會兒,丫鬟碧琴來敲了房門。昨日到達(dá)“白陽鎮(zhèn)”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所以在此留宿。
今日,他們是一定要趕回皇都的。
蘇語詩按下心思,就起身去開了門。
一番簡單的梳洗打扮之后,蘇秦氏,她現(xiàn)在的母親,親自端著一一個木托盤進(jìn)來,里面放著一碗粳米粥和幾疊小菜。
“月兒,這十幾日苦了你了,待我們回了相府,你想吃什么,母親都給你做。”
蘇語詩不緊不慢地舀著米粥,蘇秦氏對她的疼愛,她都看在眼里,此時聞言,她便順口接道:“母親說哪里話,這大熱天的,您一路舟車勞頓地接我回家,我竟只看得到吃的,卻看不見您對我的疼愛嗎?”
秦三娘頓時有些受寵若驚,喉嚨哽咽,竟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冷不防的,這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蘇家主母,居然被一個剛及笄的小娃娃,說了幾句,就感動得哭了。
她趕忙側(cè)過身子,用絲帕掩去眼角的淚珠。
蘇語詩見了這一幕,一時之間,心里也說不清是個什么滋味。碗里都快見底了,她卻仍然一小勺一小勺地舀著。
不過一句家常,對方就感動成這樣。
她低頭輕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一旁的蔣嬤嬤忙湊到蘇秦氏身側(cè)安慰,主仆二人,哭中帶笑,笑中帶哭,過了好一會兒,才止住。
但是臉上的妝容是花了,兩人便都回房再去洗漱。
正當(dāng)此時,蘇語詩也在心中做了一個決定。
既來之,則安之。
以后她就要作為蘇流月,好好活著。
飯后不久,大家繼續(xù)趕路。
約莫申正時刻,秦三娘一行人終于到了皇都城門口處,馬車外有人呼呵著要查看。
蘇流月偷偷掀起馬車小窗上的簾子一角,還沒看到個究竟,就被坐在對面的母親喚住了,“月兒,你若想出來玩兒,母親自然允你。只是需得戴上帷帽?!?p> 蘇流月看了看放在座位旁的那頂帽子,帽檐四周圍著長長的黑紗,都到她的膝蓋了。
雖然很不方便,但是……
到時候?qū)⒃谕?,君命有所不受?p> 她心思千回百轉(zhuǎn),整個人也因為這分靈動,更顯風(fēng)采。
這會兒的頑皮,還真有十幾歲小女孩的模樣。
馬車外,她聽到哥哥跟守城士兵說了幾句話,之后便有一人掀開了馬車簾子。
蘇流月覺得有些奇異,那人應(yīng)該連車?yán)锏娜耸悄惺桥抢鲜巧俣紱]看清楚吧。這就算是檢查過了?
她突然想到,自己現(xiàn)在可是如假包換的官二代!
于是,她暗自感慨:投胎這種東西,果然是技術(shù)活!
轱轆聲響,馬車?yán)^續(xù)前行。
進(jìn)城之后,撲面而來的繁華氣息,撩動著蘇流月的心。
她還沒見過真正的古代呢。
熏風(fēng)吹起窗簾,外頭便涌進(jìn)了些許熱浪,蘇流月轉(zhuǎn)頭一看,卻是瞥到前邊茶坊二樓窗沿,斜斜倚著的一人。
那人戴著面紗,廣袖上的薄紗拂過窗欞,說不出的飄逸出塵。
像是察覺到有人看他,那原本有些空洞的眼神突然向蘇流月瞥了過來……
那一眼,慵懶中帶了犀利,直擊人心。
蘇流月拿手遮好窗簾,免得風(fēng)兒太大,又將它吹掀起來。心跳卻是不可忽略地加快了。
離千墨
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