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覆轍
在連續(xù)的鐘聲中,貝麗端莊而遲緩地經(jīng)過昨日那會兒,柯斯林待過的小隔間。
在這片永無變化,始終欲晴未晴,將暗未暗的天空下,唯有蔓菁覆蓋的古堡里,毫無休止擺動的古鐘,還在不知疲倦地宣告著時間的存在。古鐘每天僅響4次,每次連續(xù)敲擊的次數(shù)代表著具體的時辰。對于靈與人兩者皆非的吸血鬼來說,年月日已失去原來的意味。活久了,就能自己估算時間了,報時鐘早已非不可或缺,它僅僅成了某種消遣與執(zhí)念而已。
行過門前時,貝麗卻折返回來。她停下來,抬起一只玉手,正要扣門。聽到門內(nèi)細碎的絮聒,她止住了。靜下心來,我們都能聽到些:
“……很奇怪吧,明明已經(jīng)變成人家的扯線木偶了,居然還會自己跑掉?明明已經(jīng)舍棄了情感與心靈,卻還會有厭惡?我很可笑吧?一面被世俗的光環(huán)眷顧,一面被真正的繆斯拋棄;本應(yīng)該擁抱自己豐富的心魂,卻成了一具空有血肉的活尸,連血液也成了虛無的擺設(shè)。真是……真是……”
后面的詞匯變得含糊不清了。貝麗已無意再聽下去,甩甩披肩,揚長而去。可悲的見棄于神之人,大概以為他身處,名為守護的牢籠中吧。不過,這一切,與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鐘一連敲了十二下。從柯斯林所待的隔間出發(fā),要拐過好幾條錯綜復雜的長廊。廚娘們烹調(diào)好了午飯,由侍女們端上桌。
所謂的午餐,只不過是象征性地擺些珍饈而已,這大概也是一種儀式性的留念吧。餐桌上的人比昨天要多,吉爾伯格和希諾也一并來了。白象花瓶從壁爐上搬了下來,擺在了餐桌的正中央。長桌上幾乎沒有什么菜肴,雪白得異常。唯一的菜肴是四人手中的紅色液體。雖然這個對惡魔來說并不是必需品,但貝麗也頗有心情地品綴著。
席間,他們偶爾說著閑話,大多是關(guān)于原主人吉爾伯格的過去,小部分談話提及到新收的仆從柯斯林的經(jīng)歷。這部分看起來只有希諾先生知道。
柯斯林是希諾帶來的,他最清楚后者的人生經(jīng)歷。但不知為何,他好像判定其他三位對此不太感興趣似的,只是簡單地談到柯斯林出生于商業(yè)世家,從前是個癡迷文學的闊少爺,不過變更姓名和出名則是在成為吸血鬼之后。他甚至連柯斯林的原名都不提一下。關(guān)于希諾自己的過去,也從未被提及。
散席后,貝麗繼續(xù)在我的世界里漫無目的地溜達。不一會兒,她又經(jīng)過了那個隔間。
機緣巧合,她不經(jīng)意地低頭一看:一枝帶著露水的黑玫瑰,被隨意地拋在門前的空地上。荊棘細如針,反射出白銀般的光芒。
貝麗撿了起來,食指卻忽地抬了一下——黑色的荊棘吮吸著她的刺痛。貝麗將花瓣貼到嘴邊,舔舐著上面的露水,細細品嘗。她邪魅地笑了。
我注意到墻邊模糊的腳尖。
“我美麗的女士,能邀您跳一支舞嗎?”
在鐘還未敲完十八下的時候,施泰因忽地出現(xiàn)在正于長廊漫步的貝麗身后,托起她的一只手,溫柔地說道。貝麗的嘴角翹了起來。
“哦?這真不符合你往日的作風呢,你以前可從未在晚餐前跳過舞?!彪m然這么說,她還是欣然地答應(yīng)了。
他們就在長廊里跳起舞來。沒有伴奏,兩位卻出乎意料地配合默契,彼此的腳步是如此的優(yōu)雅流暢,似乎在演奏著預先約定好的曲目。他們一起跳著,旋轉(zhuǎn)著,慢慢地往長廊的深處舞去。冥冥中的旋律像是演奏了幾百年之久。終于,他們來到了原先那個隔間。
梅岑格·施泰因忽然放開了挽在貝麗腰間的手,伸手推門。吱嘎,門開了——
目光冷峻,身著黑衣,佇立在肅穆的哥特式高窗前的,正是從墻那頭擄來的少女。她手捏短刃,迷蒙不清的光芒從高窗中透進來,映射在少女迸發(fā)出烈火的雙瞳上。
“咚”,木質(zhì)墻體的木屑噴涌而出,大塊大塊的木片紛紛凋零剝落。貝麗的頭稍微一歪,輕輕松松地躲過了此次沖擊的浩劫。呃啊,我的心血啊!我馬上修補完了大洞。
“哎呀哎呀,小東西火氣怎么這么大呀?!必慃愓{(diào)侃道。身旁的施泰因早已退到了一邊,靜靜觀賞著這場看似沒來由的主仆之戰(zhàn)。
“就這樣,就這樣把你的仇敵,把背叛你的人統(tǒng)統(tǒng)殺掉吧!就讓那些為了自己的好處而損毀你、侮辱你的人們成為你已死去的純潔靈魂的祭品吧!”施泰因猛地后跳幾大步,大聲詛咒著,就像當初對待踐踏自己家族的人一樣,大聲詛咒著。
這詛咒聲,像是猛獸一般,狂亂地拽著扯著,嚴昔自己施加于自己內(nèi)心,荒蠻殘暴的仇殺之快上的層層枷鎖。鐵鏈即將崩裂,鐵鎖即將毀滅。這攻擊是暴虐的開端。
貝麗想要追上去逮住無恥的操控者,但她感到了一陣不祥的微風。她略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她的主人正以比平常人快得多的速度,持著刀追著她——這已經(jīng)遠遠超出這個柔弱少女的極限了。
我已感受到了肌腱用力過度所產(chǎn)生的極高溫度。要不是內(nèi)心深處的獸性被激發(fā),這個叫嚴昔的孩子早就殘廢了。但此時的強健,僅僅是大腦極度興奮導致的幻想而已。貝麗顯然慢了下來。她僅對攻擊進行必要的防御。
但是,我不明白,她為什么不直接敲暈主人呢?
又一下超出手臂承受度的猛烈一擊。這一刀揮過去,沖力實在太大,我看到她小臂的骨頭差點也被甩出去了。雖然沒那么夸張,但上臂的確脫臼地特別厲害。
這時候,大腦竟已經(jīng)屏蔽了巨大的痛感。嚴昔繼續(xù)死命地亂揮,絲毫不顧及身體無聲的哀嚎。要不是我實時修復,我精致的木墻早已千瘡百孔。
奇怪的是,貝麗竟仍是一直躲著,既不攔截,也不反抗。我能理解她不讓主人二度受傷的心情,但她也不至于連句話也不說。
起碼也要提醒一下她的主人吧?這位真的是她的契約者嗎?難不成已經(jīng)被放棄,轉(zhuǎn)為玩物了嗎?一旁觀戰(zhàn)的施泰因也覺得納悶。
“咚”,因為貝麗的側(cè)身一閃,嚴昔沒控制好速度,直接撞在墻上又被反彈開去。她的必殺心切使她拼命借助腳底與地面的摩擦止住向后的趨勢。她的腳底冒煙了。她俯下身,準備再一次沖擊。她舉起刀來——
突然,貝麗的表情起了變化。我從未看見過如此高位的惡魔會顯露出這般的驚嘆。嚴昔下著死力,握刀的雙手一點一點地壓低下去。她像是患了異己手綜合征一般,死命壓制著發(fā)狂的雙手。終于,雙手無力地垂下,刀從手中滑脫,嚴昔如布娃娃一般倒了下去。
貝麗及時托住了她,把她抱在懷里。嚴昔的眼皮掙扎著動彈幾下,終于撐開了一條縫。還未等她微啟雙唇,貝麗豎起食指擋住她的嘴唇。“我會把這些玩弄你的吸血鬼們?nèi)扛傻舻?,主人。”說著貝麗蒙住了少女的雙眼。
正當她向前邁出第一步時,一只顫抖的手艱難地掰開她的手。嚴昔動了動嘴唇。貝麗又是一驚。
“我要看著這一切的終結(jié)。”
嚴昔使盡全力想掙脫貝麗地懷抱,借自己的力量站起來。貝麗只好放下了她。
嚴昔搖晃著勉強站立,甩開貝麗伸來扶她的手,朝著因戰(zhàn)栗而退到角落里的吸血鬼宗祖走去,如同失魂的人一般,但卻帶著君王般傲視一切的眼神。
“怎……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經(jīng)……”
“每個粒子都對其他粒子產(chǎn)生隨機的影響。意識也一樣。有時候,可能性,比事實來得更有決定性。活了那么久的你們,就敗在此處?!?p> 嚴昔說完就撲通一聲跪在了他面前。她的身體在違抗她。即使在這時,宗祖也沒有做出任何舉動,任憑貝麗把他牢牢按住。
“啊,終于啊,你是要下手了嗎?你早就知曉這一切了吧!為了完美你主人的靈魂,從頭至尾你都在陪我演戲呢?!弊谧娌辉僬f下去了,干脆直接閉上了眼睛。
噗——貝麗的利爪扎了下去……
好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宗祖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怎么回事?
他睜開眼睛——他看到了他最不想見的:
倒在自己雙膝上的,正是柯斯林·德普勒維遜,被他視作自己養(yǎng)子轉(zhuǎn)世的人。靈核已被重創(chuàng),極度的痛苦凝住了他的面容。過不了多久,他的靈核將灰飛煙滅。
“柯斯……林”嘶啞著嗓子,驚詫地低低念叨這一名字的人,并不是梅岑格·施泰因,而是跪在地上的嚴昔,“你……不該是你啊……你什么都沒做啊……”
柯斯林的手直直地伸向嚴昔的臉,可惜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夠到了:
“很好啊……我本來……本來就已經(jīng)……死……死了……你都……聽到了……對吧……魔鬼呀,你聽到了吧……那個時候……我說的……謝,謝謝……你們……”
他的手垂了下去。
“為……為什么,為什么你不阻止他?”嚴昔氣若游絲地抬頭質(zhì)問著惡魔。她的語氣卻是十分強烈。
貝麗溫柔地攙起她的手,緩緩地添了一個吻:“那是他最后的心愿,主人?!苯又执钪鴩牢舻氖郑D(zhuǎn)向施泰因:“他要讓奴役他人的人,和出賣自身心靈的人,付出代價?!?p> 施泰因終于從巨大的打擊中回過神來:“我……我沒有想奴役他,他是人的時候,我,我完全不認識他??!轉(zhuǎn)化他的,明明不是——”
“對,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笨缰蟛阶邅淼模亲谧娴牟肯?,希諾。連掙扎在昏迷邊緣的嚴昔都轉(zhuǎn)過頭來看他。
“這幾百萬年來,你從不知道轉(zhuǎn)化你養(yǎng)子的人是誰吧?我發(fā)誓你一直都想把那混蛋找出來殺掉吧?”
施泰因雙目圓睜,他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斷。
“沒錯,那個人是我!轉(zhuǎn)化莫里斯·本特和柯斯林·德普勒維遜的人都是我!我觀察他很久了??蓱z的,不受讀者待見的柯斯林,是我用他的心和生命,同他交換了靈感與世人的追捧。然后呢,我再向重生的他,謊稱這一切的旨意都是出于你!你以為他是因為你的出格舉動才逃離你的嗎?哈哈哈哈!真是太愚鈍了!”希諾輕蔑地低頭俯視著癱軟在地的施泰因,大聲笑著。
“你——為什么……”宗祖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一臉驚愕,“你……難道還沒死嗎?怎么會,那么忠心的希諾,竟然是……”
“你只猜對了一半。沒錯,我是你家族的仇家,但我不是直接逼死你父兄的仇敵?!辈恢欠褚驗樘^激動,希諾的眼眶浸滿了霧氣,“你并不知道,在你出生的幾百年前,我,一個身份顯赫的貴族,遭受了同你一樣的厄運。我的家族被誣陷后,慘遭滅門,永久性地從歷史中剔除出去,只有10歲的我和姐姐保住了性命。
“僥幸逃脫的我們無家可歸,很快被販賣為奴。一個同為奴隸的中年人,向我們伸出了援手,用巧計殺掉了主人,帶著我們出逃。——沒錯!就是這個我們以為的英雄,帶著我們,也讓你,他的后人,走入幾百萬年的深淵!
“騙取我們的信任后,他把我的姐姐,賣給了伊麗莎白·巴托瑞,由此得到了供他發(fā)跡的第一筆錢財。不明真相的我被騙去了那個惡魔的領(lǐng)地。他,叫愛德華·西羅(Zero),可怕而殘忍的吸血始祖——那時候還沒有‘宗祖’這個詞呢。
“在那里,我非但沒有找到我的至親,還被迫變成他的長期飼料。我甚至成了他的玩物……他把我姐姐被巴托瑞抽干鮮血的尸首扔在我面前,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崩潰的我?!?p> 希諾眼里的霧氣更重了。施泰因也似乎并不想趁機攻擊。他明白自己大限以至。貝麗則饒有興味地聽著。她的主人也任由他說下去,并未下達任何命令。
“你知道嗎?你的祖先與那惡魔簽訂了協(xié)議,把我們作為永保你們家族昌盛的養(yǎng)料!哈哈哈哈!可惜呀,”希諾一陣狂笑后又滿懷憎恨地說道,“簽訂協(xié)議的家伙很快就對那個畜生失去了興趣。在加上為了討好西羅而不惜踐踏自己尊嚴的我——尊嚴這種東西早就沒了——獲得了他的信任,在我的暗中挑撥下,他們互生猜疑。
“那時的我,已被允許小范圍的行動。由于我對你先祖的積怨,我被派去盯他的梢。西羅太過謹慎了,以至于他把我整成了另一個人——當然,我每天夜里仍得回去滿足他的嗜血欲求。
“對方自然未曾懷疑。騙取他的信任后,我偷偷地替他找了個神父,要幫他毀掉背叛他的始祖。但那個神父根本不知道對付吸血鬼的真正方法,愚蠢地闖進去,拿了一把銀劍。你的先祖以為我會里應(yīng)外合,就埋伏在近處。
“結(jié)果剛等神父進門,舉起劍想刺殺西羅時,我就當著西羅的面,從背后蒙住他的嘴,一下子抹了入侵者的脖子。我又故做惶恐,把手握的短刃掉落在地。那是我跟你先祖約定好的暗號。
“果不其然,他沖了進去,然后趁他揮劍的那一剎,我擋在了西羅的面前——真是太幸運了!我故意一彎,使那劍只能砍到我的左肩。很顯然,就算我不去擋,始祖西羅也不可能死于區(qū)區(qū)銀劍之下。我這么做只是要取他信任。
“西羅一下子就殺了你家祖宗。當然,想獲得他完全的信任,光靠這可是不行的。慢慢地,我一步步地取得了他的完全信任,順理成章地讓他自愿選我當繼承人。
“但我很快發(fā)現(xiàn),他之所以被稱為‘宗祖’,除了活得很久之外,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的靈核是吸血鬼中最有缺陷的,他也就跟初成吸血鬼的你一樣,為生存必吸食人血。你也感受過那股來自深淵般不可扼的饑渴吧?不過,你我的靈核都是很寶貴的,只要堅持吸食人血又沒被靈殺掉,我們,就可以獲得想象不到的力量!
“也就是這份力量,讓我手刃我的吸血鬼仇人,西羅。但這,還不夠,遠遠還不夠——”
“可你為什么能表現(xiàn)地如此一般,為什么你能改變你靈竅的能量背景?”施泰因仍不敢相信。
“哈,你的確太年輕了。問問那魔鬼吧。問問——你最心愛的魔鬼!”
施泰因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貝麗。
“你總該知道吧,”貝麗的聲音低沉而無感情色彩,“我們在行事時,為了不讓人類察覺,必要時會干擾人類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讓他們產(chǎn)生幻覺,包括儀器上的數(shù)據(jù),也因此通過人的感官變得‘虛假’。這樣的情況,同樣適用于力量相差懸殊的散靈身上。”
施泰因像是僵住了一般,勉強擠出幾個詞:“你……你終究從沒愛過我……”
貝麗不再說話。她轉(zhuǎn)過身來,想攙起嚴昔,卻被主人用盡力氣一把推開,只好退到一邊。
希諾笑地更加狂妄了。有什么東西被甩了出來?!霸俑嬖V你一件事吧!我,在西羅死后,以他的名字,霸占了他的莊園,然后,找到你祖先的孫子,調(diào)查出他有個被自己拋棄的私生子——哈哈哈哈,活該你們家世代都是畜生!
“我把他撫養(yǎng)起來,給他灌輸,我,這個‘親生父親’,怎樣被你們家族迫害,又怎樣東山再起。然后,等他16歲時,我又雇了個人類殺手,在他面前自導自演地殺了自己。為了把事做絕,不讓他兄弟認出他來,我還囑咐那殺手務(wù)必在他面前殺死我,毀了他的容顏。在殺手遠遠地逃走,到約定地點取錢——我可事先讓他把關(guān)過了——的時候,我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拿他當晚餐。
“之后,我就改變我的容貌和聲音,換了個身份,化名希諾(Zeno)潛伏在婚生子的身邊。那時,前任家主已被我密謀毒害。我設(shè)法取得婚生子——現(xiàn)任家主信任后,一邊裝作同他一起尋找殺害他父親的‘真兇’,一面將種種嫁禍給他的親哥哥。……我想,不用再說下去了吧?
“噢,順便說一句,那位神沒騙你,他的確打算借你養(yǎng)子的尸首和一個散靈靈竅復活他,只要你按計劃行事,不過——是我毀了他的尸骨呢!”
施泰因陷入了驚愕與深深地絕望之中。
“把他們……”嚴昔囁嚅道,“都,都……殺了!?。 ?p> 惡魔的主人聲嘶力竭地喊出了她的命令。貝麗愣了一下,之后又笑道:“遵命,我的主人?!?p> 惡魔疾馳而來,一片尖如利刃的指甲猛地刺入施泰因的心臟。
“我……嫉妒……地獄的王后……你……為了她,放棄了男性外征……我……要是女人……就……彼列爾……”
“我,愛。”
“呵呵呵呵,第一個殺的是愛你的人??!”兩行清淚從希諾的雙目中奔涌出來,“話說,人偶,你在第二人類中也算……”
貝麗怒目圓睜,一躍而起,直取希諾的心臟。笑容凝固在這最年老的吸血鬼臉上。“撲通”一聲,嚴昔倒在了地上。
惡魔繼續(xù)執(zhí)行著命令。她一邊抱著主人,在走廊上緩緩前行,一邊釋放著自己的能量,把沖過來報仇的追隨者和仆從們一個一個地毀滅葬送。最后,她來到一直飄出來自地府冥河般歌聲的廳堂里。
“Mi-ster Devil burned himself
Burned himself
Burned himself
Mi-ster Devil burned himself
Burned himself
Burned-him-sel-f-”
歌聲戛然而止。轟地一聲,伴隨著熊熊烈火,懷抱主人的惡魔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走出城堡的惡魔,佇立在草地上,回望了一下那已荒蕪的住所。我化身為披著黑袍的陰影,僅僅向她打了個照面。我們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走去。
此時人類四維世界的時鐘,想必還停留在少女來時的原處吧。不過,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這一切,又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待惡魔遠去之后,還未遠去的我,朝身后揮了揮手。城堡與烈火,花園與草地,全部揉做一團坍塌下去。我,頭也不回地,向另一維度走去。
![](https://ccstatic-1252317822.file.myqcloud.com/portraitimg/2019-03-28/5c9c6cc44dfcc.jpg)
4度姽婳
其實這一章有很多伏筆,比如西羅為什么一開始不很快就殺了很可能成為死敵的“希諾”,為什么有這么長的時間跨度,第二人類又是指什么,這些會在以后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