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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衣妙善,半面妝

第二十九章 鶴頤溫泉

仙衣妙善,半面妝 棠梨妗 2099 2018-05-02 00:05:00

  秋色愈重,于天地光陰間種下一縷幽涼,秋水天長時,園子里的景致也似乎鋪就了一重濃郁寒霜。

  我掖著被子哆嗦著依依不舍地從被窩里爬起來時,做了一個英明的決定。

  自那日八哥被臨徵拍趴下了以后,便有些鬧情緒,死活也不肯踏出房門一步。便是我要同墩墩娃兒上鶴頤山泡溫泉,八哥也沒有半點要攆路同行的意思。

  墩墩娃兒說,鶴頤溫泉是臨鳶的私密會所,苦口婆心勸我不要沖動。

  我亦慎重考慮了下墩墩娃兒的勸告,比起秋寒,我更愿意領略臨鳶的冷臉。更何況,今日恰逢八月十五中秋宮宴,此刻臨鳶想是已同詩微一道赴宴去了。

  臨府的風水,靠山臨水,是頂好的氣運。臨鳶能在天子腳下?lián)癯鲞@樣好一塊風水寶地,也算是有些神通。

  而這鶴頤山便是臨府背靠的山,正正好位于西苑之后。

  鶴頤山的溫泉早已令我心馳神往,如今一見果然是不同凡響。

  天然的溫泉,蒸汽里夾雜著淡淡的硫磺味道,也蘊著淺淺的玉蘭香。

  水只有齊腰深,溫骨而清澈,裊裊熱氣蒸騰而上,碧水如玉又如鏡,柔和的陽光透過幾株高大的廣玉蘭,有稀疏的光點碎落在溫泉之上。

  我正準備下水時,發(fā)現(xiàn)墩墩娃兒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對于沒經(jīng)過臨鳶允許就來泡溫泉這件事,他還是有些遲疑。

  我也不顧墩墩娃兒的遲疑,喜滋滋地將墩墩娃兒在溫泉邊扒了個精光時,才驟然發(fā)現(xiàn),他的身體構(gòu)造同我并沒有太大區(qū)別。

  墩墩娃兒原是個姑娘。

  我兀地有些懵。

  當我聽到“撲通”一聲,又看到墩墩娃兒在水中玩得歡暢時,我收起了嘴角的驚訝。

  泡溫泉時,我問起了墩墩娃兒的身世,她支支吾吾有些難以啟齒,她有兩個父親,一個是她稱之為“帝君”的臨鳶,另一個名字有些奇怪,“妖神”。至于母親是誰,墩墩娃兒卻是沒有半點印象。

  我忽然有種不好的念頭,墩墩娃兒沒見過母親,是不是代表……又想起那日臨鳶的緬懷。我隔著蒸騰的霧氣暗自忖道,我以后,要對墩墩娃兒更好一些。

  將近午時,肚子不爭氣地有些發(fā)窘,咕嚕咕嚕瘋叫起來。我轉(zhuǎn)眼看了看漂在碧波上,睡得挺自在的墩墩娃兒終是不忍心叫醒,自個披好衣衫,便出去覓食。

  此刻是深秋,正是豐收的時節(jié)。

  鶴頤山上的野果也比尋常的野果結(jié)的更大,滋味更加豐美。我想了想,此處風水上佳,土地肥沃,能長出這樣的果子也不足為奇。

  正當我懷抱著果實,美滋滋地踩著輕快的步子再次出現(xiàn)在溫泉邊時,心里一個咯噔,腦子被萬馬奔騰踩得一陣虛空,手里的果實就這么“啪啪啪”滾落在地上。

  墩墩娃兒哪里去了?

  除了懵,還是懵。

  墩墩娃兒的失蹤大約是我進臨府以來闖下最大的禍事。所謂不知者無罪,可我卻不能心安理得把自己當作無罪。

  前一刻我還信誓旦旦下決心要善待墩墩娃兒,下一刻人便被我弄丟了,我委實懊惱,又委實擔憂。

  我上上下下、仔仔細細、里里外外將鶴頤山翻了個遍,又渾渾噩噩、慌慌張張、小心翼翼將臨府翻了個遍??墒冀K沒能找見墩墩娃兒。

  那時我不知,臨鳶是掌管青丘狐族的青丘妖帝,而墩墩娃兒口中的妖神則是墩薨山萬妖之皇,臨鳶同妖神之間有個不大不小的梁子,二人為墩墩娃兒的撫養(yǎng)權(quán)爭執(zhí)了幾百年,二人的關系說不上不好,更同好字沾不上邊兒,實在微妙得很。

  墩墩娃兒之所以到如今還沒有一個正經(jīng)八百的名字,也同這二位老爹的意見不合有莫大的關系。畢竟,起名這件事關系到一個血統(tǒng)問題。

  臨鳶好不容易將墩墩娃兒從妖神手里接過來,帶在身邊的日子還不足百年,為了防止妖神前來奪子,還專程擇了這天子皇城安家,以求天子氣息庇護,以免被妖神的爪牙侵擾。

  為策萬全,臨鳶還親自為墩墩娃兒設下禁制,以防墩墩娃兒的氣息被妖神察覺。

  但。

  我領著墩墩娃兒泡的溫泉,卻不是普通的溫泉,這使得墩墩娃兒的氣息外泄了微不足道的一縷,便是因為這一絲半縷,我弄丟了墩墩娃兒。

  臨府地勢最好的位置是墩墩娃兒的住處,單憑這一點,就可以想見墩墩娃兒在臨鳶心中的重要性。

  我知道我闖下大禍了。

  一想起臨鳶可能暴怒的樣子,我便有些不敢回府。

  鶴頤山的夜里森冷得怕人,我聽著耳畔窸窸窣窣的蟲鳴,縮在一方巨石后面,在溫泉蒸騰的熱氣邊,輕輕打了個冷顫。

  滿山蓊郁蔭翳的樹木,星子高掛的遼闊天空,穿山而來的微露清風。

  明明是一副美景,我卻看得有些怕人。

  我曾經(jīng)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妙矢郡主,連老虎胡須都敢摸上一把的人,在此刻卻是有些怕了。

  我不曉得我在這方巨石后面縮了多久,只覺得流光極為難挨,像是過了幾個世紀般的漫長煎熬。

  當我眼前出現(xiàn)一個煙青色衣袍時,已是月至中天。

  他居高臨下,語氣危險的問我,“小貍呢?”

  我抬眼一看到他冷徹寒骨的一副寂寂容顏,眼中畜著的淚,便有些不可控制地奪眶而出,我哽咽地懺悔,“對不起。”

  我單手撐著地,腳下麻木使我重心失穩(wěn),一個踉蹌半跪在地上,另一手就要上前拽住他的衣袍,“真的對不起。”

  而他則是輕輕一退,我便狼狽地撲了個空。

  我雙手撐著地,禁不住哭得更兇,“我弄丟了她,她還那么小,萬一出了什么事,我……我……”話到這里,我便有些哽咽,我真怕,真怕墩墩娃兒萬一有個什么不測,那便是萬死難辭其咎的莫大罪過。

  “你罪該萬死?!?p>  他如醇酒般甘醇的聲音,在夜風中帶著刺骨的沙啞。

  只此一句,他很不屑同我多言。

  橫亙在我們之間的沉默很長,讓我有些呼吸不暢。我望著他在夜色中化開的背影,眼神呆滯地低低呢喃,“我的確,罪該萬死?!?p>  我跌坐在夜色霜霧濃重之中,被無情的夜風干涸了的雙眼,有些疲憊地閉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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