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臘月廿九到正月初七我都不用上課,不過臘月廿九的早上我還是爬起來看書練字。
我已經(jīng)徹底放棄臨摹十三王爺?shù)淖舟E了,他的字倒是不難看,可是寫得太隨性,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模仿的。我開始練習(xí)魏碑,我一直很喜歡這種圓潤飽滿的字體,寫起來心情很不錯。
寫了半個時辰的字,忽然有人敲我房門。難道是晚楓公子來了?
“請進!”我對著門口大喊一聲。
結(jié)果進門的不是晚楓公子,是蘇輒之!
咦?!怎么蘇輒之進門也學(xué)會先敲門了?真是難得!
我放下筆,起身對蘇輒之行禮:“蘇公子這么忙還抽空來檢查我的學(xué)業(yè),真是讓蘇公子費心了。”
我順便遞過自己的魏碑字帖說:“這是我今天早上寫得,還請?zhí)K公子指教?!?p> 蘇輒之看了一眼我的字帖說:“甚好,進步很快?!?p> “真的嗎?”難得蘇輒之表揚我一句!我小心抬頭看看他,好像他的表情沒有他說得話那么陽光。難不成他只是嘴上說說,心里其實在罵我是個蠢材?呵呵!這就是命啊……
我坐下來繼續(xù)練字。蘇輒之沒有走,他就站在案桌前靜靜地看著我。我被他看得渾身發(fā)毛,頂著壓力問:“蘇公子還有什么事嗎?”
蘇輒之語氣依然平淡,平淡中夾雜了些許無奈?!疤K遠將軍昨夜傳來書信,信中說他正月十五以前能夠回京。主子是否要見將軍一面?”
“嗯?”這件事情之前碎玉公子跟我說過,怎么蘇輒之又專門跑來再跟我說一遍?我試探著問:“蘇公子覺得我是見好還是不見好?”
蘇輒之猶豫了許久才說:“或許,不見為好?!?p> “我也是這么想的。”我舉雙手贊同,“我又不認識那個大將軍,見了面他肯定會發(fā)現(xiàn)我是個冒牌貨。到時候他跑去舉報我怎么辦?還有就是那個……萬一他……那個……”
“萬一什么?”蘇輒之問我。
我的話都道嘴邊了,又沒底氣說,最后憋半天厚著臉皮說:“萬一他對我做出哲別做的那種事怎么辦?聽說他武功蓋世,我肯定打不過他。他要是對我用強,我一點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哲別不會什么武功,只是長得強壯一點,我都沒有能力反抗,只能任由哲別對我為所欲為。換了那個什么大將軍,那我豈不是會被蹂躪至死的!”
蘇輒之眼中閃過一絲悲憤,他躬身作揖說:“輒之護主不利,讓主子受辱。輒之愿受責罰?!?p> 我看蘇輒之快要哭了,趕緊安慰他說:“是我太不小心了,大半夜的往外跑。要是我乖乖待在府上,也不會有后面那么多是是非非?!?p> 我看一眼窗外,天陰沉沉的,沒有下雨,也沒有下雪。這么冷的天,不知道哲別的商隊有沒有到甘肅了。突然好懷念哲別的霸道,他做什么事情都很霸道,但是又很溫柔。就像他的吻,被吻之前我會害怕,可是上癮之后又不想離開他的溫度。
?。。?!我敲兩拳自己的腦袋!趕緊把這種抖M的思想從我腦子里面剔除干凈!
“主子不可!”蘇輒之走過來拉住我的手,“輒之知道主子心里委屈,若是需得打人方能消除主子內(nèi)心惡障,主子盡管打輒之便是?!?p> 我覺得我現(xiàn)在就像個發(fā)了瘋的小女人,我真是沒救了!“蘇公子,我就是想把那些事情盡快忘記掉。那個……有點……讓你見笑了?!?p> “主子……”蘇輒之拉著我的手有些顫抖。
思念一轉(zhuǎn),我開誠布公地說:“蘇公子,你還是叫我秋月吧。現(xiàn)在青岸已經(jīng)知道我的身份了,過不了多久,全府上下都會知道我是秋月。
“你整天主子主子的叫,我總覺得我愧對這個身份。我們做朋友好不好?你要是覺得我沒資格做你的朋友,我們可以做同志。”
“同志?”蘇輒之疑惑地看著我。
我跟他解釋說:“志同而道合者,即為同志。同德則同心,同心則同志。同志是一種比同僚更齊心,比朋友更堅固的革命友誼。
“現(xiàn)在我們同時身處在十三王府,都在為隱瞞十三王爺去世的消息而努力。同時我們還在共同塑造一個新的十三王爺,一個可以支撐起整個十三王府的人。我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就是同志關(guān)系。”
蘇輒之有些驚異地說:“不知秋月以前都讀過哪些書?能引用《國語》說出同志典故,輒之佩服?!?p> 我一高興又說漏嘴了,我尷尬地憨笑說:“這個話我是聽一個推翻舊政權(quán)的人說的,其實我沒有讀過《國語》,我就是跟著他說?!?p> 蘇輒之緩緩點頭說:“此人深明大義?!?p> “嗯嗯嗯!”我也點頭說:“我奶奶最崇拜他了。以前我們家鄉(xiāng)的女人和這里的貴族婦女一樣,人人都要纏足,婦女飽受折磨。后來這個人推翻了舊政權(quán),他發(fā)動全國婦女運動,讓全國的婦女都能夠得到解放。
“那時候我奶奶剛剛到了開始纏足的年紀,裹腳布把她的腳都勒變形了。她覺得腳痛,到了晚上就自己把裹腳布解開。這件事被我曾祖母發(fā)現(xiàn)后,曾祖母用線把裹腳布縫死在我奶奶腳上,疼得我奶奶徹夜啼哭。
“后來新政權(quán)的人來到我奶奶家,告訴她們女人可以不用再纏足了。我奶奶簡直就是看到了神仙下凡來拯救她,你知道那時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嗎?那時新的……”
“夠了!”蘇輒之突然打斷我的話,他怎么又生氣了?
“怎……怎么了?”我又被他的陰晴不定嚇得措手不及。
蘇輒之一字一句地說:“為女子者,須以品行端莊,賢良淑德為本分。怎可為貪圖一時安逸,肆意擾亂朝綱,煽動政權(quán)更迭?
“大安士大夫者,先行表率,是以女眷纏足,莊儀天下。若一干女眷皆為免去疼痛而妄圖覆滅大安,與妺喜、褒姒有何區(qū)別?”
“???!”蘇輒之這話怎么跟清朝那些老頑固說得一摸一樣?我反問他:“要莊儀天下怎么不讓男人纏足?反正那些達官貴人不用種地也不用干活,每天去上朝的時候都是有人用轎子抬著去的,進到宮里也不用走幾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