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鄭的城頭,如血的殘陽,將血紅的魏軍,還有血紅的新鄭城,血紅的韓國士兵,全部都串聯(lián)成了血紅色。
韓武的眼光所觸之處,全部,都是一片血紅……這滿目的紅色流光,充滿著一股似乎來自莽荒般的野蠻和殘忍,卻又顯得光怪陸離。他感覺,自己有點頭昏目眩。肚子里,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涌動,似乎正在心口處醞釀。
滿目的紅光流灑,將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血紅色。韓武的眼睛,看不清了……
一地的人,一地的死人。到處都是死人,死人挨著死人,死人壓著死人,死人的上面的上面,都是死人……血紅色的死人……不死的人,也累癱了,靠在墻角,一動不動。在韓武的眼里,他已經(jīng)分不出,哪個是死人,哪個不是死人。
全都是死人……
都死了……
竟然,沒有一個人,來迎接他這個一國之君的來到……
韓武恍惚了。
恍恍惚惚之間,一個渾身是血的人,終于站了起來,朝他走來……
韓武使勁全力,從臉上擠出一絲苦笑:“辛……辛苦了……”
血人臉上面無表情,如同死鬼,伸出手里:“韓武,還我的命來……”。
韓武頓時渾身一凜,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這么回事兒。這時候,第二個血人站了起來,伸出了手:“韓武,還我的命來……”
韓武目瞪口呆……
第三血人站起來了:“韓武,還我的命來……”
第四個、第五個、第十個、第一百個……
全部的血人,全都站了起來,沖韓武伸出血糊糊的手,喊聲震天,似乎,要震碎了韓武的耳膜:“韓武,還我的命來……”
韓武徹底的震驚了,徹底的傻了,徹底的……瘋了!
韓武一聲慘叫,手抓著頭,狠命的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不……不?。?!這不是我要的變法,這不是要的變法的模樣,這不是……”怪叫著的韓武,腦袋一仰,“噗……”的一聲長嘯,一股鮮血,迎著血紅的殘陽,噴出三尺多高……
“咕咚……”
韓武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圓瞪著雙眼,須發(fā)皆張,面容猙獰,死,不瞑目!
……
……
……
周圍,根本沒有一個人起來。完全,是韓武自己的幻覺。
他瘋了!
他死了!
他瘋了之后,馬上死了!
“君侯!”
申不害一聲大喊,趕緊來扶起韓武,然后,人已經(jīng)徹底的死透了。
“君……侯……”
申不害欲哭,無淚,抱著韓武的尸體,目光呆滯,久久無語。
西邊的太陽,已經(jīng)落山了。半邊的火燒云,燒紅了半邊天。新鄭的城頭,血色正濃。一群聞到了腥味趕來的肉鴉,站在枝頭上,呱呱的叫著。似一群前來領(lǐng)命的陰司使者。
申不害呆坐在地上,兩眼已經(jīng)好半天沒有眨一下。良久,他將韓武放在地上,將他那雙圓瞪著的雙眼,輕輕撫上。然后,他脫下韓武親賜給他的紅色大袍,給韓武輕輕的蓋上。
然后,扯下自己的一片衣角,將手里的長劍上面的血抹凈,長出了一口氣后,眼睛看向秦國的方向:“衛(wèi)鞅啊,申不害,不行了。法家,接下來,就看你小子的了?!?p> “噗……”
長劍貫胸,直接就從申不害的后背穿了出來。
“嗤……”
申不害又把劍抽了出來,丟到了旁邊,然后,躺在了韓武的身邊。前后兩個劍口,血流汩汩,血染新鄭,沒一會兒,申不害便硬挺挺的死去!
墻外,云梯之上的龐涓,親眼目睹這一切。將嘴里最后一塊肉干嚼碎吞下,朝身邊的侍衛(wèi)道:“城墻的血,干了嘛?”
侍衛(wèi)連忙回答:“在有一盞茶的功夫,就差不多了?!?p> 龐涓淡然道:“不用了,韓國,君臣俱亡,守軍無幾,直接把城門撞開,就行了……”
“咚咚咚……”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來到。
龐涓立刻警覺,看著奔來的戰(zhàn)馬,龐涓已經(jīng)預料到,是什么事情了。
來人的戰(zhàn)馬來到陣前,戰(zhàn)馬人力嘶鳴,上面報信的人,一個跟頭就翻了下來撲倒在地上。渾身哆嗦著朝龐涓拱手:“啟稟上將軍,大梁城危機。王命急救大梁城?!?p> 信使說著,從懷里摸出一卷已經(jīng)被汗水浸泡透了的竹簡,字跡都模糊了。但是龐涓也不需要看了,直接將竹簡一丟:“三軍拔營,回師大梁城!”
副將驚道:“上將軍,新鄭不攻了?”
龐涓:“攻與不攻,有什么不同嘛?”
副將聞言,思索了一會兒,看看已經(jīng)完蛋了的新鄭,點頭:“上將軍所言極是。新鄭,依然是一座廢城了。還是回師救大梁城要緊?!?p> 龐涓的眼中,憤怒的火焰在燃燒。
因為在內(nèi)心深處,龐涓根本沒有把滅韓,當做什么真正的本事來看待。他龐涓出馬,還帶著絕對優(yōu)勢的兵力,如果,還打不下來一個區(qū)區(qū)幾萬人的城池,他龐涓也就不用混了。
滅韓,絲毫不能給龐涓帶來成就感。因為眾所周知,韓國,不過就是個弱逼國家。就跟人們印象里的秦國差不多。滅了,這個世界和各位諸侯,也不會把龐涓捧成什么樣。甚至還會說,那么多人,打一個弱韓,就是一條狗領(lǐng)兵,都可以大勝。沒啥了不起的。
所以,在滅韓的時候,龐涓也沒有忘記,齊國救援的可能性。有了上次圍魏救趙的經(jīng)驗,龐涓又不是傻子,已經(jīng)推算出來,齊國,必定還得派孫臏出兵。所以,在心里,龐涓把這次與孫臏的較量,比現(xiàn)在滅韓的行動,重要一百倍。
韓國太小,申不害在兵法上,也是一個半吊子。打他們,沒啥成就感,別人更不會頌揚他龐涓。但是,孫臏不同。
孫臏乃是兵圣孫武子孫,名門之后。更兼,他還和自己是師兄弟,同樣師出鬼谷。更更兼,孫臏有桂陵之戰(zhàn),大敗他龐涓的惶惶戰(zhàn)績,名震天下。
所以,只有孫臏,才是他龐涓真正的對手。
所以,只有孫臏,才是他龐涓躍上龍門的階梯。
所以,只有打敗孫臏,龐涓,才能真正的稱之為,名將!
所以,要是不打敗孫臏,那么,他龐涓,就永遠是一個二流將領(lǐng)。
這,是龐涓的驕傲所不容許的。
高傲且雄心勃勃的龐涓,豈能因此屈辱的斷送自己。這個孫臏,居然還敢故伎重演,難道,真當我龐涓是白癡嘛?
孫臏,等著,老子來會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