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為何竊位

　　這些天，關(guān)于朱祁鈺的議論很多，大臣們還是傾向于把朱祁鎮(zhèn)接回來的，總讓他在土木堡呆著也不是辦法。

　　可是朱祁鈺的態(tài)度傻子都看得出來，何況朝廷中就沒有傻子，很多人保持沉默，只有王直不停上奏折，催著朱祁鈺趕緊把哥哥接回來，上次更是在奏折中說什么：“皇上天位已定，太上皇還，不復(fù)蒞天下事……”

　　我們知道你擔(dān)心朱祁鎮(zhèn)回來會奪你的皇位，你放心好了，你做你的皇帝，他做他的太上皇。

　　朱祁鈺看到奏折勃然大怒，打人不打臉啊，你這樣直白，我會下不來臺的。盛怒之下，他控訴：“皇帝不是我想當(dāng)，是你們逼我當(dāng)?shù)?。?p>　　這下王直不敢再亂說話了，可現(xiàn)在朱祁鎮(zhèn)已經(jīng)到城外，不說話不行啊。

　　你不出頭會死嗎？朱祁鈺有砍死王老頭的沖動，可砍死他也沒用，哥哥真的回來了，沒辦法，只好讓禮部侍郎楊善出城迎接。

　　楊善已經(jīng)六十多歲了，一張嘴特能說，死人能給說活，同時他的文化水平有些低，只是秀才，還是當(dāng)年朱棣靖難時幫著管管北平后勤，隨著朱棣靖難成功，論功行賞，他才得以為官，幾十年官場混下來，升到這個位子。

　　同僚都是兩榜進士，很瞧不起他，他也不在意。

　　接到圣旨，他進宮請示朱祁鈺，應(yīng)該用什么規(guī)格迎接朱祁鎮(zhèn)，把朱祁鎮(zhèn)接到哪里。朱祁鈺現(xiàn)在是皇宮的主人，沒有他同意，把人領(lǐng)來，他的腦袋保不準會掉。雖說活了六十多歲，可楊老頭身體硬朗，還想再活二十年呢。

　　朱祁鈺道：“南宮安靜，適合太上皇靜養(yǎng)。”

　　誰都知道東華門外的南宮荒涼僻靜不說，只有幾間破房子，跟危房沒什么區(qū)別，現(xiàn)在把朱祁鎮(zhèn)接到那里，擺明是要軟禁。

　　楊善道：“太上皇大勝而歸，若居南宮，怕于皇上賢名不利。依臣看，不如請?zhí)匣蕰壕游髟贰！?p>　　如果說南宮是危房，西苑就是別墅了，在元代的太液池基礎(chǔ)上修建起來的，幾座宮殿被北海、中海、南海三海環(huán)繞，幾十年后，嘉靖皇帝一直躲在里面煉丹修仙，可見這里的景色美不勝收。

　　朱祁鈺很不放心，哥哥挾大勝之威率軍回歸，朝臣如王直等人若欲迎哥哥復(fù)位，怎么辦？他登大寶時日雖短，卻已習(xí)慣大權(quán)在握的感覺，再也難以退回去當(dāng)藩王了。

　　再說，哥哥肯讓他依舊當(dāng)一個藩王嗎？

　　不能！

　　“南宮不錯?！敝炱钼晥猿?。

　　能言善辯之人必定善于察言觀色，他的心思哪躲得過楊善的眼睛。楊善道：“太上皇在位八年，善待百姓，如今又大勝而歸，若請?zhí)匣示幽蠈m，必寒天下百姓之心。”

　　不說寒滿朝文武之心，只說寒天下百姓之心。因為兄弟倆鬧矛盾，在百姓們看來，人家怎么著也是一家子，跟外人沒有一個銅板關(guān)系。若說寒了滿朝文武之心，朱祁鈺就會疑心，朝臣還是向著哥哥，更不能給哥哥自由了，干脆關(guān)起來得了。

　　朱祁鎮(zhèn)思前想后，真讓哥哥住南宮，恐怕會引起非議，算了，就依楊老頭所議，讓他住西苑，再調(diào)兵看守就是。

　　楊善領(lǐng)旨，直奔德勝門等候。

　　宋誠和朱祁鎮(zhèn)率領(lǐng)大軍走在通往德勝門的路上，很多百姓跪迎于路旁。土木堡兵敗的消息傳來，百姓們對這位皇帝惡感滿滿，現(xiàn)在時過境遷，反敗為勝，百姓們歡呼的同時，又把這位皇帝和宋誠當(dāng)成大英雄了。

　　特別是宋誠，十天來，京城關(guān)于他的傳說就沒斷過，有說他身高兩丈，腰圓也兩丈，站在陣前一聲吼，就把也先嚇跑的；也有說他武藝高強，一人能打一萬人，兩三下干倒五萬瓦剌軍，也先嚇得屁滾尿流，只身逃回草原的。天橋的說書更編出新段子，把這些傳說說得跟真的一樣，場場爆滿。

　　現(xiàn)在宋誠進京，百姓們聞風(fēng)而動，爭先恐后想一睹這位宋公子的風(fēng)采，然后他們被告知，皇帝駕到，只好老老實實跪伏路旁。

　　這次沒能看到，下次有機會，可得好好看看，不少人這么想。

　　德勝門寬闊的門洞口沒有行人，只有一個身著補服的文官，宋誠不認識這人，朱祁鎮(zhèn)卻認識，這人正是禮部侍郎楊善，一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老頭兒。

　　楊善迎了上來，施禮道：“請?zhí)匣室岂{西苑?！?p>　　宋誠出聲斥責(zé)：“皇上大勝而歸，郕王為何沒有率百官親迎？”

　　如果朱祁真被俘，由朝廷付贖金，把他贖回來，朱祁鈺沒有率百官出迎猶說不過去，何況現(xiàn)在朱祁鎮(zhèn)御駕親征，把也先打跑了？就算戰(zhàn)損高了點，也是大勝而歸，如今只派一個禮部官員把人接進城，算怎么回事？

　　皇帝確實不厚道，楊善本就腹誹不已，這時干脆道：“臣不知?！?p>　　宋誠冷笑，嘲諷道：“這位大人好口才，什么都不知道就在此恭迎?！?p>　　你真相了，我的口才確實不錯，只是不愿意替皇帝張目而已。楊善道：“宋公子想要怎么辦？”

　　宋誠曾是京城一霸，專門找他們這些文官的麻煩，文官們不認識他的還真沒幾個。楊善可不知道現(xiàn)在的宋誠和以前已不是同一個人。論口才，放眼京城，無人辨得過他，可宋誠這小子根本就不給人說話的機會，一言不合揮拳就打。現(xiàn)在肯出聲斥責(zé)已經(jīng)算大有長進了，果然戰(zhàn)爭使人成長啊。

　　楊善慶幸沒有被打得滿地找牙。

　　宋誠道：“不是說了嗎？郕王率百官親迎?！?p>　　有這小霸王在旁邊摻和，今天的事怕是不能善了。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回去傳話吧，他這身老骨頭不禁打啊。

　　楊善準備趕緊回去把這倒霉差事推了，朱祁鎮(zhèn)說話了：“朕御駕出征，將政事交予郕王，郕王為何竊位？”

　　楊善臉色大變，事情糟糕了。太上皇這是不承認自己退位為太上皇，不承認皇帝為正統(tǒng)，一出口就是竊位。

　　何謂竊？不過是說得好聽罷了，分別是指現(xiàn)任皇帝篡位自立。

　　事情已不是他兜得住的了。

　　楊善的冷汗唰的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