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落在地上,從頭到腳濕漉漉的,貼在身上的衣服不但有破口還粘著臟污。我的眼睛因幻境退去而復(fù)明,纏繞于身將我和師姐捆綁在一起的藤蔓被師姐收回。四周寂靜無聲,師父他們呢?
我抬頭環(huán)顧四周,接住幾雙好奇的目光。師父、大師兄、楠煙師姐、童俊……他們都呆愣的看著趴在地上我們。
難道是超時沒通過?不對呀!如果超時,幻境會在沒出迷陣時自動退去。那他們這是?
我的腦子飛速運轉(zhuǎn),身邊的涫珠師姐跟我一樣趴在地上沒動。我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師姐把臉轉(zhuǎn)過來看我,也是一臉茫然。
“嗯哼!”師父咳嗽一聲打破僵局,“小棲、涫珠,你們表現(xiàn)很好!通力合作闖關(guān)成功!”
話說到這里,其他愣神的幾位反映過來,紛紛表示祝賀。
我倆在祝賀聲中尷尬的爬起來,楠煙師姐面色難得一見的溫柔,說:“你們先去梳洗,換身衣服,再來參加升階儀式。”
我們退出回屋洗澡換衣服。
泡在溫?zé)岬乃?,我把闖關(guān)的情節(jié)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又一遍,覺得哪里不對勁。
“小棲,好了沒有?儀式快開始了!”外面?zhèn)鱽礓手閹熃愕奶鹛鸬穆曇簟W詮年J迷陣出來,師姐對我的態(tài)度明顯改善,說話的語氣也不那么生硬,我們的關(guān)系似乎回到了斷食修行之前,而且還多了一份親密。這久違的感覺,像春風(fēng)拂面,溫暖而柔軟。
“哎!師姐,進來吧!我還要一會兒?!蔽一卮鹚苍S是激動,我的聲音里有點不自然的哽咽了一下又恢復(fù)正常。
“師姐,你說我們今天闖關(guān)犯了什么錯誤?”涫珠師姐為我梳頭發(fā),我看著窗戶外面問她。
“你不提這事就罷了,你一提這事我就來氣……”師姐憤憤的罵道:“這樣的迷陣大師兄絕對不會做,肯定是那小子的主意。弄得我們這么狼狽,還差點出不來”
“呵呵,這賬以后再算。我倒是覺得這陣法的主要目的是告訴我們一個道理——眼睛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像,用心感受勝于五感?!苯?jīng)我這一提醒,涫珠師姐有所醒悟。
“我想,開始的迷霧陣不過是提醒我們不要用眼,而是用心去感受,我們錯會了意思,把后面弄糟了?!?p> 我點頭同意,補充道:“是我們太著急的想過關(guān),沒有細(xì)細(xì)思考?!?p> 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很傻,簡單的事情搞復(fù)雜不算還弄得這么慘,在大家面前丟臉。想到這里,我“哇”的一聲捂臉,滿心后悔。師姐差不多同時也“哈哈”又笑又跳,為自己的傻缺笑倒。
答案找到了,發(fā)髻也梳好了。我倆肩并著肩匆忙往大殿趕去。
此時已是太陽西下,落日余暉灑在大殿上,給大殿披上一層薄薄的金光。殿外廣場,十來位參加升級儀式的初階弟子已經(jīng)排列一排站好,大家互相祝賀,喜不自禁。秋翰在隊伍中朝我微笑著招手,那意思是喚我站在他身邊。我自然而然的站到了他身邊?!肮?!恭喜!”秋翰拱手向我道喜?!巴玻⊥?!”我拱手回禮。秋翰將嘴貼近我耳邊輕輕問一句:“那兩張護身符還真管用?”
我白他一眼:“沒用,我闖關(guān)的時候符咒在袖子里沒拿出來。”
“你為什么不找我做搭檔?”我問,看他努努嘴,狡黠的目光落在我衣袖上,我悟了:“哦!原來你是早知道我會有事?”
秋翰咧嘴一笑,我尷尬的陪著干笑,我的傻氣連秋翰這二貨都知道,這樣下去可不行??!倆鳥仙心照不宣的在那傻笑。
“你們在說什么那么好笑?說來聽聽?!遍獰煄熃闾竭^頭來問,倆鳥仙不說話,這里還有一個比我更傻氣的,不愁沒墊底的,想到這里笑得更歡。
此時有弟子大呼:師父到~~。聲音尚未結(jié)束,只見師父、大師兄、楠煙師姐和其他高階弟子從大殿魚貫而出,升級儀式正式開始。
我們收聲恭聽師父教誨,接著是大師兄發(fā)表祝賀詞,再是楠煙師姐主持更衣禮。當(dāng)鵝黃色的中階服罩在白色初階服外時,成功的喜悅溢于言表。童俊一直在旁邊觀禮。直到楠煙師姐邀請他講幾句話,他才在眾弟子的掌聲中扭捏作態(tài)的講了兩句。無非就是一些恭喜祝福的話。楠煙師姐撇他一眼憤憤不平的說:“鬼心眼多,可惜了這么好的皮囊!”
我沖師姐微微一笑,以示贊同。就聽大家突然歡呼起來,議論聲起。
“怎么啦?怎么啦?”我問身邊的秋翰??上业穆曇籼。蜎]在鼎沸的群聲中,秋翰沒聽見,跟其他弟子熱聊。
“這顏色穿在你身上真好看?!币粋€聲音在身邊響起,扭頭一看,童俊笑意嫣然立于我身側(cè)。
“謝啦!”
“那我呢?”涫珠師姐調(diào)皮的問,還沖我眨眼睛。
“不錯,很好?!蓖』卮鸬?,言語間帶有一些羞澀和敷衍。
“那我呢?”秋翰聽見這邊聊天也來湊熱鬧。
“好,都好!很好!”。
其他弟子已經(jīng)散開,升階儀式結(jié)束,大家熱情的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問,“那我呢?”、“我呢?”、“我呢?”。我被擠出人群,被擠出來的還有秋翰和涫珠師姐。我們仨對視一眼,交換一下眼神,無奈地?fù)u搖頭笑起來。師父、大師兄和楠煙師姐已走了,我們仨牽著手也一起回屋。
夜幕低垂,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我們更換便服,趕往五師兄的“攬勝齋”,那里有為我們準(zhǔn)備的慶功宴?!皵垊冽S”一掃往日的寧靜典雅,橫梁彩幕高懸,長廊繁花盛開,仙氣繚繞;大廳內(nèi)燈火通明,仙樂飄飄,來來往往的弟子喜笑顏開。
浮玉山上的慶祝宴很隨性,沒有桌椅,沒有輩分排位,沒有開宴儀式,沒有仆從,美食流動在空中而不發(fā)生碰撞,弟子們可隨意取食眼前的美味,甚至連手都不用抬。弟子們在這里可坐可臥,可貼墻上、可掛窗上,自由隨意。我和涫珠師姐懸坐在廊邊藤蔓上,垂著雙足,隨藤蔓輕輕的蕩過來蕩過去,嘴里還品著美味佳肴,很是愜意。這里唯一忙碌的是五師兄。他穿行于眾弟子之間,察看美味佳肴是否運行順暢,還忙不跌的與每位參會弟子打招呼。這種美食空中飄浮是五師兄進階地階后實施的新方法。與五師兄寒暄之后,我感慨頗多:五師兄已經(jīng)升為浮玉山頂為數(shù)不多的地階弟子,而我也不是那一味淘氣的懵懂孩童,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成長?我給涫珠師姐講述小時候怎么混進這“攬勝齋”后廚偷吃,怎么不小心被大師兄逮著,又怎么轟轟烈烈的將后廚給炸了。說起這些糗事,我一邊說一邊笑岔氣,涫珠師姐邊聽邊笑著捂肚子。胖噠不知道我們在說啥,因為它正為進攻一顆堅果而努力奮斗。那滾圓的身體卷縮成一個球,前爪抱著一個比它大一倍的堅果,小嘴撅著,腮幫子像裝滿氣般鼓起,仿佛手指一戳即破,小嘴上小咬合認(rèn)真咀嚼著。雖然它很努力,但是它的嘴太小,堅果又太大,啃了半個時辰才去掉堅果的一個小尖尖??此@架勢,怕是到天明也啃不完一個堅果。我變出一個口袋,裝了些堅果遞給師姐,示意她收著先。“要不是胖噠的幫忙,估計這次迷陣我們能不能出來還兩說。好好犒勞犒勞,據(jù)說吃了這品相的堅果能讓靈寵功力大增?!?p> 師姐也變出一個口袋,裝些糕餅,她將兩袋子收好,說:“是該謝謝它,沒讓我們失敗。想想自己真是莽撞,上次胖噠升級,我誤會你是我沒有弄清事情。這次沒搞清狀況就輕易闖迷霧陣,還拖累你差點出不來??磥砦疫@沖動的性格真是要改。”
忽然一個聲音插入我們的對話:
“不錯!不錯!聽你這話,已有了悟,也是修行之一?!?p> 尋聲望去,秋翰款款朝我們走來。
“你呢?你在迷陣中遇到什么?”我招呼他。這一問激發(fā)他內(nèi)在的話嘮?!肮肢F唄!你沒見過怪獸吧?我也是第一次見。那怪獸的獠牙有這么長……”
我和涫珠聽得入迷,心情隨他與怪獸的搏斗而起伏跌宕,他說的那些事還真新鮮刺激。直到聽他說怪獸被打死,我們緊張的心情才釋放。
“看你們進去一小會兒就出來,我還以為你過迷陣很輕松?!变手楦锌?。
“我有一個疑問。你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在迷陣?yán)锩嬗X得時間過去很久,而陣外也就過去一小會兒。難道迷陣?yán)锩娴臅r間跟迷陣外面的時間不同?迷陣是可以設(shè)置時間的!”
“對呀!我怎么沒想到?”秋翰大呼。
“對噢!好像真是這么一回事。小棲你不說我都不會往這方面想,難怪師傅??淠阄蛐院??!变手檎f。
“那么問題來了,是誰設(shè)置的時間?大師兄還是童???如果是大師兄,那么修煉到天階還真有點意思!如果是童俊,這小子的修為莫測?。 蔽易钥淇涠?,秋翰和涫珠聽得是連連點頭。
“啪啪啪”鼓掌聲從梁上傳來。一個黑呼呼的影子淹沒在漆黑的夜色中,若不是他在拍手,怕是沒有誰能發(fā)現(xiàn)他。見我們都在看他,他從黑暗處顯身。嘴里還說:
“孺子可教也!”
“童俊,你來了?”秋翰與他打招呼。
“你怎么來了?來多久了?為什么要偷聽我們說話?”看見他,我心緒翻騰,即有背后議論別人是非被發(fā)現(xiàn)的尷尬,又有點被戲耍的惱怒,還有點看見他的歡喜。。
“不早不晚,你們的話全聽了去。”他嘻嘻笑的說完摘一糕點往嘴里送,吃得隨意而優(yōu)雅。
“你,你,全聽見了?聽見什么?”我羞得恨不得鉆地縫。
“先聲明一下,我可沒偷聽。我不過是來收集一下大家對這次闖迷陣的意見,跟某位小朋友在后廚偷吃可是兩回事。”他歪著腦袋斜眼瞅我,一臉壞笑。我像是被施了魔咒,面頰滾燙,兩眼直直盯著他,不知道該哭該笑還是該罵他。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
“討厭!”說完羞著躲到師姐身后。
“哈哈~哈哈~”童俊仰面大笑,可惡的秋翰也跟著一起笑。
“笑什么笑!你,秋翰!偷吃的事情不也有你一份?”涫珠師姐斷呵道。她的聲音特大,與“攬勝齋”這祥和氣氛極不相融,引得其他弟子側(cè)目。連專心啃堅果的胖噠也停下嘴巴動作,瞪著小圓眼傻傻地看著我們。
“這小東西沒看出來哈,關(guān)鍵時刻還是有點用的?!蓖∶謬}的小腦袋調(diào)侃道。他這看似無心的話像個小火苗點燃我心里的火。
“知道你能耐大,但是你也不能這樣小瞧我們,胖噠上!”我對胖噠下令。
胖噠“嗖”一下丟下尖果,豎起大耳朵朝童俊沖上去,同時嘴臉噴出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