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后,古墨輕輕將我放在榻上,替我掖好被角。
我身子這才漸漸暖了過來,打了幾個哆嗦,問他:“可派人去尋催眉了?”
他淡淡道:“去了?!北汩]目不再說話。
我怕他還在生我的氣,便主動挑了個話頭,“你當(dāng)真信雪翁之言?”
他眼也不睜地道:“我信與不信都無妨,你已然信了他,是么?”
“不錯,我信了他,卻也不知為何,大概是以為說謊之人不會裝瘋作傻,也不會將謊言唱進(jìn)歌中,更不會將說過一次的謊忘干凈,再也不說第二次。說謊之人為了讓人相信他的謊言、記住他的謊言,總是要盡力將那謊言說個百遍千遍,叫人即便不信,也無法再忘記?!?p> “不錯,說得有些道理。你已懂得如何用心,用心來辨人,”他猛然睜開眼,眉眼冷淡地瞥我一眼,“也懂得如何用心來防人了?!?p> 我指尖輕顫,難道他竟已聽出方才那番故事原委是經(jīng)我潤色過的?
他若以為我說謊話是為了防他,那我可當(dāng)真冤枉,不過是答應(yīng)了雪翁不透露他身手了得一事,不肯失信于人罷了。
我扯過他的手,將頭枕在他手心,淺淺微笑,裝作不解他話中意味。
他任我枕著,沒有將手抽離。
此話便就此按下,他也沒有再提,只盼心中也并無芥蒂。
古墨座下二十使順著臥月宮找了一圈,也請阿曼克屬下一同幫忙,將宮中也翻了個遍,卻始終不見催眉身影。
這一眨眼,銀河落,曉星沉,天色越來越亮。
古墨讓我先睡下歇息,可我哪里睡得安心。
“催眉莫不是被那假扮他之人帶走了?”
古墨伸手捋著我額上碎發(fā),“你只管睡你的。解藥我已尋來大半,過幾日便能開始熬制。你養(yǎng)好身體,其他事都交給我?!?p> 原來我只需養(yǎng)好身體,其他事通通不用操勞。
話雖如此,我心里惦記催眉,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門外隱約傳來笑聲。
笑聲闖入門來,“師兄,人找著了。你且猜猜,他們是在哪里找著催眉小公子的?”
古墨面無表情地道:“門也不敲就進(jìn)來了?!?p> 阿依仙一怔,面上笑意緊了緊,但隨即便散了開來,比方才更加明艷,“師兄教訓(xùn)的是,師妹知錯了?!?p> 古墨這才問:“人呢?”
“正抬來呢,小公子受了一夜的凍,手腳僵了,一時半會兒還走不了路。我知道一畫妹妹擔(dān)心得厲害,便命人將他先抬來這里?!?p> 她此刻又來與我姐妹相稱。
我寧愿她作威作福在我面前拿起師叔的尊長范兒,也不愛聽她喊的這一聲“妹妹”。我與她既非共侍一夫,何來這姐妹一說?
不一會兒,催眉便被臥月教四名大漢用羊毛織的毯子抬了進(jìn)來。
我見他面色青紫,唇色蒼白,嚇了一跳。
“催眉,你還好么?”
他微微睜開眼,見到我便掙扎著要起來,人未坐起,淚先流了下來。
“你莫哭,莫哭。沒事了,沒事了?!?p> 我輕輕捏起他的手,他手指已然凍僵,竟是無法握住我手掌。
我鼻尖一酸,幾乎也要落起淚來。
“來,催眉,喝些熱茶。喝些熱茶便不冷了?!?p> 催眉伸手要接我遞上的熱茶,可他十指僵硬,接不住茶碗。古墨命人接過茶碗,慢慢喂給催眉喝。
我正自感傷,阿依仙卻嬌笑起來,“師兄,你猜猜嘛,猜猜我們的人是在哪里找見催眉小公子的?”
催眉喝了熱茶,唇舌解了些凍,靈便不少。
他定是知道古墨一同阿依仙說話我便會傷心,于是打著哆嗦?lián)尩溃骸八麄兪窃凇谶h(yuǎn)處,懸……崖邊,找到……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