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上元節(jié)（二）

　　來到案前的蘇錦寫了一份簡易的折子派人連夜送進宮里，第二天早上，周謐在李承醒來后呈了上去。

　　李承看完折子后，連衣服都沒穿好就叫人拿來紙筆，寫了一封密信派人送到靖安司。

　　蘇錦讀完信后立即集合隊伍趕往護國寺。

　　蘇錦昨晚寫的折子上寫了她通過秋娘的話和反應所猜測的內容：有人謀劃了許久，近期會對京都城的安危不利，而且很有可能在上元節(jié)那天動手。

　　李承所寫的密信中給蘇錦和靖安司下達的旨意是：仔細排查京都城，務必保證上元節(jié)那天京都城的安危，并且做好準本，防止自己在上元節(jié)當天的出行中受到驚擾。

　　蘇錦認為李承在護國寺停留的時間最長，且護國寺在山上，地勢復雜，一旦遇襲很難補救，便決定先排查護國寺，同時她還寫了一份請求派兵把守護國寺的折子差人送進宮里。

　　此時，唐潛已經(jīng)跟著蘇錦來到了護國寺的門口，護國寺的主持空寂大師已經(jīng)在門口等候。

　　前朝不興佛教，唐國建立后也經(jīng)歷了一段百廢待興的時光，百姓日子貧苦，佛教盛行起來，百姓開始相信只要受過這一世的苦難，便能享受回輪后的幸福，所以從那時起，唐國君上開始大力推行佛教以穩(wěn)定新的政權，一時間信徒倍增，寺廟的數(shù)量也倍增。

　　唐國經(jīng)歷了一番休整和調養(yǎng)后，開始走上了欣欣向榮之路，于是開國君上便下令在京都城西面的山上建立了現(xiàn)在這座護國寺。這座寺廟有占地面積之大，建筑之精細，供奉神佛數(shù)量之多，香火之旺盛乃是史上之最。

　　護國寺有皇家的支持，以金漆涂外墻，在肅穆中增添了一份貴氣。

　　空寂大師一手拿著佛珠，一手立在胸前，白發(fā)白眉白須，神態(tài)之平定真如遠離紅塵俗世，早已參破世間萬物一般。

　　空寂大師緩緩道：“阿彌陀佛，老衲拜見蘇大人?！?p>　　蘇錦雖然不信佛，但還是恭敬地回了禮：“大師客氣了，本官奉命為今年上元節(jié)的供奉做準備，希望沒有打擾佛門清修?！?p>　　空寂大師緩緩道：“佛門清修乃是為國為民祈福，君上每年上元節(jié)來此親自供奉香火也是為國為民祈福，佛在心中，便不拘泥于形式?！?p>　　蘇錦再次行禮：“大師的見解倒是與本官見過的其他寺廟主持不同，難怪您能當上這護國寺的主持，煩請大師帶我們入寺?！?p>　　“各位施主這邊請?！闭f完，空寂大師便領著一行人進入護國寺。

　　空寂大師領著蘇錦一行人走在整座寺廟的中軸線上：“上元節(jié)那天，君上將要通過的便是此條通道?！?p>　　唐潛第一次見到這么大的寺廟，一時驚嘆不已，當他仰頭看那高高的佛塔時更是驚詫。他在寺外只看到了佛塔的一個尖，以為寺中佛塔低矮，沒想到是因為每一個房間的長度都遠遠大于民間的寺廟，數(shù)量也多，所以才讓佛塔與寺門的距離拉長，以至于在寺外只看到了一個塔尖。

　　空寂大師把蘇錦一行人領到在上元節(jié)那天李承親自供奉香火的大雄寶殿前，他先是向釋迦摩尼的佛像道“阿彌陀佛”，然后對蘇錦說：“老衲就帶你們到這里，大人請便?！?p>　　“多謝大師?！碧K錦告別了空寂大師，然后便吩咐武官們各司其職，留唐潛和一部分武官在寺內排查，自己則帶另一部分武官去寺外的山上排查。

　　趁武官們排查之際，唐潛在寺中放慢了步子，他已知無罪之城的計劃不會波及護國寺，所以并沒有仔細排查各處，反而一個人漫不經(jīng)心地經(jīng)過每一間寶殿。

　　寺中四大天王像塑得強壯威武且眼突牙呲，兇惡異常，似乎只需用眼神就能把人心中的惡念嚇退三分，然而面對觀音和菩薩之時，人們又愿意對異常和藹可親的塑像掏心掏肺，祈求福澤和保佑，雍容的釋迦摩尼在殿中接受所有信徒的信奉，明明無為卻已經(jīng)讓人感覺無不為了。

　　佛堂內的壁畫要么畫些金樓玉宇、仙山瓊閣，要么畫些天女散花，絲竹笙簫，怎么看怎么是一個祥和而歡樂的世界。

　　信徒們大概就是帶著對畫中世界的幻想來祈求神佛的眷顧吧，為了來生的幸福，他們向菩薩一遍又一遍地強調他們愿意為了來生的幸福而忍受今生的苦難。

　　唐潛曾去過西北，他見識過大漠石窟中的佛像和壁畫，那里的佛像形象和壁畫內容與唐國國內的千差萬別。

　　雖然西北石窟中的佛像和壁畫在風沙的侵蝕下，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它們的輪廓和內容依舊清晰可辨。

　　那些石窟中的佛像的形象說好聽點是秀骨清相、婉雅俊逸，說難聽點便是清高自傲、目中無人，他們好似只在沙漠中保持著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并不在乎人間疾苦。至于壁畫上畫的，都是些像尸毗王割肉賀鴿、舍身飼虎、須達拏好善樂施、五百強盜這類的故事。這些故事越是殘酷，就越是顯得佛像是有智慧的，他們自恃高貴，高傲的眉目中還有一絲對人間疾苦的戲謔。

　　唐潛不禁在內心問自己：佛為什么會變？

　　如果佛一直在變，那信仰之人又該如何判斷自己曾經(jīng)信仰的佛是他們今天信仰的佛呢？

　　唐潛不知不覺走到了一棵掛滿紅繩的槐樹下，大概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密密麻麻的紅繩，他望著這些隨風飄動紅繩，突發(fā)奇想：這么多心愿，佛祖和菩薩看的過來嗎，別還沒看到，祈福的人就已經(jīng)死了。

　　“阿彌陀佛，唐施主?！笔强占糯髱?。

　　唐潛趕緊行禮：“大師?！?p>　　空寂大師道：“老衲見唐施主面帶疑惑，不知唐施主愿不愿意告訴老衲，說不定老衲可以為施主解惑?！?p>　　唐潛恭敬道：“不瞞您說，我確實心中有惑，若大師能夠為我解惑，那便再感激不過了?！?p>　　“多謝唐施主的信任，唐施主請講。”

　　唐潛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我曾……游歷西北，在西北的石窟中看到一些佛像和壁畫，那些佛像和壁畫與我國國內的大不相同，這是為何？難道佛是會變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