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禾問道:“阿兄,見是不見?”
軒轅長修灑然一笑:“說起來,河東公還是我表兄,豈可不見?阿成,命吳長史引客至此處?!?p> 過了一刻,吳維引一人過來,旁邊跟著四名仆役,抬著兩抬禮物。河東公李源便在階下向軒轅長修行禮,商千岳又起身向他行禮。一時禮畢,軒轅長修便道“請坐”。商千岳便讓出了他的位置,自有侍女在瑞禾下手又設(shè)了一席,他便挪了過去。
李源在軒轅長修右手的位置坐好,便問起病情來:“我觀殿下神色,應(yīng)是大好了罷?”
軒轅長修笑道:“雖已無大礙,然咳疾未愈,終究不美?!庇謫?,“姑母可好?”
二人客套幾句,李源終于忍不住進入正題:“雖知殿下仍在病中,不好為此事煩心。只是家母日夜為此懸心,敢問殿下舍妹一案,可有進展?”
“實不相瞞,圣上命我好生休養(yǎng),查案一事都是蘇侍郎負責,河東公該問蘇侍郎才是?!?p> 李源面色微微尷尬,蘇槿其人,誰不曉得乃是最為剛正不阿,他這番心思豈敢吐露?其實,他之前也找過蘇槿一次,只是還未開口說事便碰了個軟釘子回來。蘇槿雖只是四品侍郎,但蘇家何等勢大,他即便是二品郡公,也萬萬不敢得罪。因此,思前想后,還是借探病為名,來探軒轅長修的口風。
李源的臉色陰晴不定,軒轅長修也不管他,自己用了一碗冰糖雪梨,覺得舌根微微發(fā)膩,還是清茶更合胃口一些。
那邊李源糾結(jié)許久,終于決定破釜沉舟。他剛剛張口,忽聽對面瑞禾道:“河東公怎不吃茶?可是嫌我府中茶水不佳?”
李源被她一噎,趕緊將到嘴邊的話咽下去,笑道:“郡主說哪里話?”他哪有心思認真品茗,不過端起茶盞略呷一口便贊道,“果真是好茶。”
瑞禾掩袖一笑:“既是如此,河東公請不必客氣?!庇值?,“這桃花酥可是以開得正盛的桃花所制,自有一股芳香,最是清雅無比……”
她一一點過,直將案上的十幾樣細點都說了一遍。李源只得她說一樣便嘗一樣,還要想詞夸贊,好不辛苦。
軒轅長修見她如此促狹,不由失笑,抬眸之時,見商千岳側(cè)首凝視著瑞禾,眸中似有無限暖意,大是欣慰。
瑞禾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入畫,仍在和李源東拉西扯。李源暗暗叫苦,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話縫子,趕緊長跪而起,拱手道:“殿下,臣有事相求?!?p> 軒轅長修眸光一凝,沉聲道:“河東公請講?!?p> “舍妹一案,自案發(fā)至今已有月余,不知殿下可有結(jié)案的想法了?”
軒轅長修神色不變,悠然道:“真相尚未大白,兇手尚未捉到,談何結(jié)案?河東公心系姐妹,急切之情可以理解,倒是本王破案不力,有愧于你了?!?p> “豈敢豈敢,殿下折煞微臣!只是,微臣以為此案遲遲不破,是否方向有誤?”
軒轅長修饒有興趣:“愿聞其詳。”
“微臣以為,此案的兇手定是窮兇極惡的江洋大盜!這惡徒謀財害命,這才害了微臣妹妹妹夫的性命。”
“原來如此。本王若早些向河東公請教,也不至于至今沒有頭緒。不過,這江洋大盜從何而來呢?”
李源忙道:“此事不勞殿下操心,微臣當甘效犬馬,不日即可將兇手緝拿歸案?!?p> 軒轅長修微笑頷首:“精彩!相當精彩!河東公若是有暇,不妨往東市而去,此等說書,想必聽者甚眾。”
瑞禾“噗嗤”一聲,笑得花枝亂顫。李源一怔,繼而面色漲得通紅:“昭王羞辱于我!”
軒轅長修笑容頓收,冷冷道:“非也,此為自取其辱。”
李源猛地起身,一拱手道:“告辭!”說罷,拂袖離開。
軒轅長修看他快步而去,目光掃到階下的兩抬禮物,淡淡道:“河東公走得急,將東西落這了,還不快給他送回去?”
阿成應(yīng)了聲是,趕忙招呼幾名仆役,將這兩抬禮物又原封不動地送了回去。
這樣一鬧,三人也無心賞景,匆匆散了。瑞禾回到自己院中,大丫鬟赤霄笑嘻嘻地迎上來:“郡主,蘇六娘送禮物來了呢。”
“是么?拿來我看。”
赤霄快步上前,將放在案上的一個匣子捧了來。瑞禾接過細看,這匣子是檀木所制,周身是精致雕紋,中央嵌著一顆明珠。她不免笑道:“光看這匣子,怪道有人要買櫝還珠了?!?p> 赤霄心中好奇:“郡主快打開看看?!?p> 瑞禾打開一看,匣中盛著一薄胎玉瓶。她旋開瓶蓋,瓶中頓時逸出一絲香氣。這香氣極幽微,極清雅,似有若無,卻極為綿長。
瑞禾深深一嗅,頓覺如置身百花之中,接著如墨汁入水,轉(zhuǎn)瞬淡開,似乎聞之不到。她將這玉瓶在手中把玩一陣,越看越愛,就連她平時不愛熏香之人都不免為此香陶醉。
赤霄見她喜歡,不免暗暗稱奇:“郡主平日可是不愛香的?!?p> 瑞禾笑道:“這是華予所送,意義豈能一樣?”她又從匣中摸出一張淡粉色的桃花箋,正面寫著五個字“華予贈靖暄”,瑞禾不免一笑,“是了,如今正是閨閣女子合香送手帕交的時節(jié)。”
她將桃花箋翻至背面,背面亦有寥寥數(shù)語,她讀了一遍,嘆道:“這香竟是華予照著古書上的方子所制,難怪如此不同尋常?!?p> 赤霄問:“郡主,蘇六娘可有說此香為何名?”
“說了,便叫‘無影醉’,確是名副其實?!彼挚戳艘粫?,見這香露只有小小一瓶,十分珍貴難得,便命赤霄將之好好收在梳妝臺里。一時又苦惱起來:“華予贈我如此珍貴之香,我回禮什么好?”
赤霄抿嘴一笑:“可惜咱們郡主與別的小娘子不同,最不愛調(diào)香弄粉的?!?p> 瑞禾待侍女一向?qū)捄?,聞言并不以為忤,她想了想,吩咐道:“今兒的桃花酥做的不錯,裝上兩盒……可惜今年的桃花酒剛釀上,倒不好喝……唔,便取去年秋天我釀的桂花酒罷,連同桃花酥給華予捎上兩壺?!?p> 赤霄應(yīng)了,又笑:“咱們郡主回的禮也是與眾不同的?!?p> 瑞禾斜睨她一眼:“那又如何?我自己動手做的東西,也只酒能拿得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