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的回京,每一次都會引起重視,一如既往的莊嚴大殿,朝臣們分列兩側,高階上的皇帝正襟危坐,這一眾人,早已等候多時。
朱棣攜朱榑上了朝堂,對于這樣嚴肅的場面早已經(jīng)司空見慣,從容的一路行到前面。
朱元璋延開了慣常的笑意,朗聲道:“燕王回來啦!”
朱棣于高階下站定,撩起衣衫下擺,跪地俯首,對著皇帝先磕了個頭,道:“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安!”
朱元璋虛扶一把,笑笑說道:“起來吧,這大半年在外游歷,你辛苦了!”
朱棣起身,卻依舊頷著首,直說道:“父皇信任,對兒臣委以重任,是兒臣的福氣,哪里能稱得上辛苦呢?!?p> 聞言,朱元璋面上的笑意漸漸加深,他點了點頭說道:“嗯!好燕王,這一路行走,感覺如何???”
燕王此番出門,一則是立下了軍令狀昆侖山奪取雙劍,二則是多年來他與皇帝始終有的默契,每出行做事,必提前出門,借著游山玩水的名義,為皇帝視察各地的風土人情。
然而對于此行所遇到的那些事,有些答應了別人不能說,有些則是他自己不想說。
朱棣抱拳頷首,道:“兒臣路過過幾個王兄王弟的藩地,各境都治理的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yè)民風淳樸,無甚大事發(fā)生,可以說是國泰民安啊?!?p> 朱元璋眼角微微一顫,緩緩斂起了面容,冷聲問道:“既然一路順風順水,那么昆侖山比武之后……你怎的回京之路卻耗時三月之久?”
朱棣將拳頭于身后握緊,他輕閉雙眼,緩了緩心緒,以一種極悲傷的語調說道:“兒臣……華劍山莊比武之時受了腰傷,養(yǎng)了許久的傷,一路也不能騎馬快行,所以耽擱了時間,還望父皇恕罪。”
“受傷了?”見他用手捂著后腰的動作,霎時便明白了,于是關切道:“傷到腰啦?現(xiàn)在如何?可是好了?”
朱棣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承蒙父皇天威庇佑,兒臣的腰傷已好了大半,無甚大礙了?!?p> “嗯,那便好!”朱元璋頗慶幸的撫了撫胸口,抬眼偷瞄了一下,便又說道:“我兒吃了大苦頭了,那雙劍,可帶回來了?”
“雙劍在此,請父皇親賞!”朱榑雙臂托著劍匣走上前來,穩(wěn)穩(wěn)的落于地面,打開了蓋子。
一雙劍顯露人前,一黑一白分列兩側,透著幽幽寒光,煞氣逼人。
朱元璋緩緩站起身來,直盯著那雙劍不錯眼眸,口中嘖嘖的嘆道:“好劍,果然是好劍啊,世間難得的好寶貝啊。”
雙劍看過,皇帝愛不釋手,也不待旁人夸贊些什么,便讓墨竹匆匆收起,后匆匆結束了早朝。
退了旁人,獨獨留下了朱棣,問了問此番取劍的經(jīng)過,朱棣也趁機提了提與徐童瀟的婚事。
天色漸暗,月光隱隱,一處雅居燃著昏黃的燈光,房中有人,正坐在榻上,低眸靜待。
“是你要見藍封嶠?”跨進門開,徐童瀟便端了架子,雙手背于身后,緊握成拳,是冷聲問了一句。
榻上之人緩緩抬起眼眸,對著眼前這位一襲白袍臉帶面具之人一番打量,同時,徐童瀟亦朝著他看過去,不由得身子微微一顫。
是沐春,她心里暗暗的叫出了他的名字,素手一點一點松了力氣,隨意的垂在了身側,姚辛夷瞥見了她的動作,亦長舒了一口氣,抬眼向沐春看過去。
“不錯,是我!”沐春涼聲問道:“你不是藍封嶠,你是誰?”
徐童瀟唇角勾起,眼眸幽幽,低語道:“也許你會比想見藍封嶠更想見到瀟云風吧。”
沐春聞言一驚,慌忙抬眸向她看過去,不敢相信的又問了一句:“你是瀟云風?”
徐童瀟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些,她將聲音壓的極低,極陰冷,卻是笑吟吟的問道:“你找藍封嶠也不過是為了殘的勢力吧,這種事情還不是跟我來談更好,你是為效忠之人,還是為自己?結盟,還是報仇?嗯?西平侯!”
沐春驚問道:“你居然知道我?”
徐童瀟淡語道:“我不僅知道你,更知道你的父親,老侯爺沐英跟二公子沐晟?!?p> 沐春眼角微微顫抖了幾下,冷聲問道:“是你的人殺了他們?”
徐童瀟冷笑了一聲,涼涼一語道:“真可惜,本該是我親自動手的?!?p> 沐春放于桌案上的手,猛的一發(fā)力攥了個緊,連呼吸都有些加重了。
徐童瀟卻不以為然,自顧自踱了兩步,笑問道:“怎么樣?你想現(xiàn)在就找我報仇嗎?還是……再等等,等你的效忠之人勢力漸大,等他可以將殘收之麾下,然后名正言順的處決我?”
果然,聽聞她的話,沐春整個人慢慢平靜了下來,他涼聲問道:“人都說,瀟云風從不親自出面談交易,所以你今日來此,根本不是為了與我談事的,對吧?!?p> 徐童瀟冷語道:“談事,不過不談此事。”
沐春問道:“談什么?”
徐童瀟幽幽吐口道:“談太子,談靖江王,談謀反之事?!?p> 沐春眉頭蹙緊了,于他的認知之中這些人都是正常死亡,或者總不該與謀反之事有關,于是問道:“所以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他們的死都與你有關?”
徐童瀟冷笑,眼中一絲兇狠閃過,聲音冷透,足矣冷透沐春的心,她道:“叵測之人,終究都逃不過被正法的結局,只是理由不同,過程不同,死法也各有不同?!?p> 這句話打在沐春心頭,叵測之人,是何人呢?如今的他們,是否也被歸在了叵測之人的行列,才會是瀟云風親自前來相見。
“不過有一點事相同的……”徐童瀟呵呵一笑,轉而凜了面色,惡狠狠的低語道:“就是想要殺他們的人相同,有些人要你死,你就不得不死。”
話語微微一頓,她眼眸緊盯著沐春,冷聲問道:“我這么說侯爺能明白嗎?”
從他口中提及自己,沐春不由得心頭重重的一墜,試探著問道:“所以你今夜是來殺我的?”
徐童瀟卻是嗤笑了一聲,淡淡一語道:“我是做好了要殺人的準備,不過是你的話,我不準備動手了,并非懼你身后勢力,而是我對沐英之死心有愧疚,你的命,是你父親與弟弟的性命換來的。”
這一句話打的沐春無言以對,或者是的,若瀟云風要殺自己簡直是輕而易舉,但他沒有,他給了一條生路。
徐童瀟在跨步出門的那一刻,突然住了步子,涼聲告誡道:“侯爺,伴君如伴虎,選錯了跟主更是自掘墳墓,云南是個好地方,守著侯府平安一生也是好的?!?p> 這一語畢,兩人便消失在了月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