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身往蜀中,馬不停蹄,大概走了有幾日的路程。
近城郊時,已是人倦馬疲,朱棣二人已經(jīng)下了馬,開了包袱取出干糧準備填補一下肚子。
天邊突然一聲悶雷響起,徐童瀟整個人都不由得抖了下,心頭便一涼,涌上絲絲不安,感覺有大風要來了。
她已顧不上吃東西,一邊催促著朱棣要趕緊進城了,一邊直接收了東西不準他再有耽擱,終于在午后進了成都。
友來居,成都最大的酒樓,位于城東,占地極廣,全紅漆的三層高樓,二樓三樓外部是緩臺,擺放著幾套桌椅,最外是一圈紅木圍欄,氣派得很。
徐童瀟一見驚喜極了,連連說道:“這里居然還有這么好的酒樓呢,那我們?yōu)楹我∧莻€小客棧,不住這里呢?”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住在這里的?!敝扉ζ擦似沧?,又搖搖頭說道:“這里是友來居,人都說這座酒樓是全蜀中最好最貴也最怪的酒樓?!?p> 聞言心里一緊,徐童瀟幽幽開口道:“不會是鬧鬼吧?”
“哪里有那么多鬼啊神啊的?!敝扉Ρ凰o張兮兮的樣子逗得一樂,而后又說道:“這座酒樓不招待閑人,能住在這里的都是些奇人異士,否則就算你再有錢也是住不得的?!?p> 徐童瀟一臉的不可思議,暗自嘟嘟囔囔的說道:“有錢不賺,這老板真不知該說他特別呢,還是傻,我看是特別傻?!?p> “行啦,不看熱鬧了,趕緊走了。”朱棣哈哈一笑,拍了拍徐童瀟的手臂,示意她趕緊跟上了。
突然街上的行人一陣騷動,都朝友來居門前的空地上圍過來,這樣的陣勢,直截住了兩人前行的腳步,他們被迫停下來,然后轉(zhuǎn)回身,順著百姓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那二樓的緩臺上,正站著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子,那女子將青絲于頭頂挽了個高發(fā)髻,用一銀色發(fā)飾束住,她面上蒙著輕紗,優(yōu)雅落座,一派仙風道骨。
徐童瀟撇了撇嘴,低低一語道:“她?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樣子,能有什么過人之處啊?!?p> 身邊一個當?shù)厝私酉铝怂脑?,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一位李姑娘在我們這里可是出了名的天師啊?!?p> 談及天師,徐童瀟噗嗤一聲笑了,只說道:“呵天師?我還是天師呢,舞舞桃木劍,隨口瞎編兩句咒語就足夠騙你們這些老實人了?!?p> 那人也不再多說了,只是自顧自長舒了一口氣,說道:“唉,外鄉(xiāng)人,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好好看著吧。”
那人說完話便往前面去了,徐童瀟還就不信邪,偏要等著看這個天師是什么來路。
二樓已經(jīng)豎起了一面白帆,就在那所謂天師的身側(cè),上書幾個大字,徐童瀟看了個清楚,小聲的念道:“看人看相看運道,占吉占兇占天命?!?p> “哎呀她是個算命的呀?”徐童瀟恍然,原來他們口中的天師,不是舞桃木劍捉鬼的那種,而是掐掐手指給人相命的,想著她不由得發(fā)出了一聲哀嘆:“現(xiàn)在算命的都得長的這么好看了,還給不給別人活路了?!?p> 而朱棣在她一側(cè),冷眸幽幽的放著光,直打在那一幅白帆之上,他眼角微微抽搐,低聲自語道:“占天命,詹天命,難道是……”
“阿離?”這個名字從口中脫出,朱棣忙轉(zhuǎn)頭看向了那個女子,想要看穿,他甚至想要看穿那輕紗后面的臉,是不是那個當年留書出走的女孩。
剛巧的是,那個女子也轉(zhuǎn)眸看向了朱棣,大眼睛顯然有一剎那的閃爍,與他四目相對,本該熟悉的感覺有了些陌生,因為他的目光里攜了一絲溫柔,是從前從未有過的,又或者有過,而她從不曾看到過。
站在一側(cè)的徐童瀟,一臉疑惑的看了看高臺上的李姑娘,又轉(zhuǎn)頭看了看朱棣,兩人的眼神交織,她看不出那眼神中有什么情緒,但足夠她深感不安。
“哎別看了?!毙焱癁t直接扯著朱棣,扯得他一個趔趄,還不忘拋了個白眼,抱怨道:“我知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畢竟我在呢,你好歹也顧忌一下我吧。”
朱棣連連搖了搖手,仿若抑制不住心頭的欣喜了,盡數(shù)表現(xiàn)在臉上,他笑著說道:“不曉風,你不明白的,這個姑娘給我的感覺很熟悉,就是……我一定認識她的那種感覺?!?p> 看著他眉飛色舞的模樣,徐童瀟面色一點一點的冷掉了,然后開口挖苦,滿是嘲諷,道:“是了,王爺閱女無數(shù),天下女子又有幾個是你不認識的,你多風流啊。”
聞言,朱棣眼中閃過一絲驚異,轉(zhuǎn)過頭去看她,淡語道:“什么閱女無數(shù),什么風流?。俊?p> “不是嗎?”徐童瀟冷笑一聲,瞪了他一眼,面色陰沉的說道:“對于一個妻妾滿院還在外招惹桃花的人,我用風流二字,還覺得說的輕了呢。”
朱棣扯了扯唇角,似是一笑,輕語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說起酸話來了?!?p> 徐童瀟眉頭蹙緊,抬手指了指那樓上的人,低吼一聲,道:“因為你看她的眼神跟看劉懷馨的時候是不一樣的,所以不對?!?p> “有嗎?”朱棣徑自笑了笑,復又抬眸看向那李姑娘,眼中的溫柔期盼,絲毫沒有任何掩飾。
那個瞬間,徐童瀟只覺得腦中有些發(fā)渾,眼前便有一些模糊了,閃過的盡數(shù)是徐妙錦的模樣,她的笑臉與燕王的溫柔眼光交織,逼得她眼中含滿了淚。
甩了甩頭,徐童瀟試圖讓自己從那想象中抽離,她撫了撫朱棣的手臂,道:“我不要看她算卦了,我們走吧,我有點餓了,回去好不好?”
朱棣轉(zhuǎn)頭看了看她,笑笑輕語道:“再等等,再等等我就能確定是不是她了?!?p> 聽他這話出口,徐童瀟不由得輕閉雙眼,低問一句:“燕天佑,我說回去,你要不要走?!?p> 朱棣這一次連頭都沒回,只淡漠的說道:“你若餓了就先回吧,不用在這里陪我了,我再等等?!?p> 徐童瀟嘴唇微微抖了抖,終究還是沒有再說話,她輕聲退了幾步,而后轉(zhuǎn)身離開。
她沒有回客棧,那個四四方方的地方,只會把她難過的情緒困住,那么她想要在燕王回來前消氣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她決定還是在外邊溜溜,平靜了心緒就回。
走到一處山林,她望一望天空,那是被一塊超大的云彩遮住了的天空,就像她的心情,黯淡極。